第二十三章

但白雪嵐此刻,又哪裏在乎那些勝利的歡呼。

他在回來的路上,得到姜家堡被土匪攻擊的消息,生生嚇出了一身冷汗。

為了給表姐幫忙,他出門這一趟,把可用的好手,還有大批美國武器都帶了出來。

沒想到他前腳一走,土匪後腳就上了門,姜家堡除了一個宋壬,就只剩一群受傷的護兵和姜家堡那些不成氣候的堡丁,能有什麽防備能力?

要是讓土匪破了堡,懷風就危險了!

一想到把宣懷風留在姜家堡,白雪嵐腸子都悔青了,心急火燎的往回趕,到了山邊,就撞上了攻打姜家堡的土匪逃進林子。

白雪嵐早就急紅了眼,見著這些人,還有什麽話可說?亮出武器,就是往死裏打。

殺光了土匪,急匆匆地趕到姜家堡大門前,白雪嵐擡頭一看,心臟驀地被提到了最高處。

那站在門樓上的,不正是宣懷風嗎?

那滿頸滿身的刺眼的紅,都是血!

白雪嵐著急地朝門樓上大聲問,「懷風!你受傷了嗎?」

宣懷風正看著滿地的屍首發怔,一時沒有回答。

白雪嵐見他沒有言語,心更慌了,大門一打開,便把擋在面前的人狠狠一推,直沖了進去,蹬蹬地上門樓。

姜家堡那些人,本來是要迎上去恭維他幾句的,可一看他滿臉殺氣,挪出去的腳都不由縮了回來。

白雪嵐上得門樓,眼裏只有宣懷風一人,幾乎是撲到宣懷風面前問,「可是受傷了?怎麽這樣滿身的血?」

手伸到宣懷風身上,小心翼翼地摸索。

宋壬說,「總長,宣副官沒受傷,身上的血是別人的,他今天可救了大夥的命。」

宣懷風見了白雪嵐,也回過神來,像是吊在空中的人,一雙腳終於踏回地面般,感到一種安心的踏實,對著白雪嵐露出一絲笑容,說,「你別擔心,我很好。」

白雪嵐把他身上,脖子上都摸過,沒發現傷口,才吐出一口氣,又一把拽住宣懷風的手腕,掉頭就走。

宣懷風身不由己,被他拉著下了門樓,見他還不停步,忍不住問,「到哪去?」

白雪嵐說,「回房。」

把宣懷風帶回房裏,白雪嵐就一疊聲地要炭爐子,又要熱水,布置木頭澡桶。

宣懷風正覺得身上一陣陣血腥味,黏濕難受極了,見了這個,大合心意。等送東西的人一走,忙把房門關上,身上脫得精光,鉆進澡桶裏。

被溫熱的水包圍著,渾身懶洋洋起來,舒服得直想嘆氣。

澡桶邊上,掛了一塊巴掌大的毛巾,宣懷風隨手拿起來,卻見白雪嵐走過來,從他手裏取了去。

白雪嵐用那塊毛巾沾了熱水,幫他把脖子上的血跡,一點一點擦去。

宣懷風見他十分的規矩,又出奇地沉默,反而有些詫異,問他說,「你怎麽不說話?」

白雪嵐說,「魂都嚇沒了,等我醒過神來,咱們再說。」

雖有姜家堡的人送了炭爐子來,他還是怕房中太冷,讓宣懷風著涼,大略把身上的血洗幹凈,便要宣懷風趕緊從澡桶裏出來。

宣懷風剛把睡袍套上,白雪嵐就將他一把摟了,倒在床上,隨手扯過厚厚的棉被,把兩人連頭帶身子,一起嚴嚴實實地蓋住。

兩人蒙在被子裏,似乎還是不夠,白雪嵐又在被子底下伸出手來,不停地搗騰。

他原本要宣懷風把臉挨在自己左邊肩膀上,可等宣懷風順著他的動作躺好,他又不踏實起來,把宣懷風往外輕輕一推,很快,又拽了宣懷風回來,把他的頭按在自己胸膛上。

然而,還是覺得不滿足,便又挪著手,去搬宣懷風的肩膀。

這舉動,就像一個窮怕了的人,拿到一樣很了不得的珍寶,藏在哪裏,都覺得被賊惦記上了,每隔一刻,就要把已經收藏得很隱秘的東西翻找出來,確認一下它還在,才能安心。

如此反復多次,宣懷風實在將就不得了,把棉被掀開一個口子,把兩人的頭都露出來。

宣懷風說,「你半夜出去辦事,現在大約是很累的,雖是白天,你想睡,只管安安靜靜地睡就是了。何苦這樣翻來覆去?」

白雪嵐說,「這床不好,怎麽躺都渾身不自在。」

宣懷風說,「別錯怪了床,我教你一個罷。」

扳了白雪嵐的頭,讓他枕在自己肩膀上,低聲問,「這樣如何?」

白雪嵐說,「這就很好。」

閉上眼睛,臉上露出一種心滿意足的愜意,只一會,就沉沉地睡過去了。

這一覺睡得十分香甜,依稀是做了一個很好的夢,只是不記得內容是什麽,感覺著像從溫熱的海裏浮起來,神識漸回,很是慵懶舒服。

以為這樣酣暢,大概是睡到深夜了,可睜開眼來,見了外頭透進屋子裏來的日光,心裏才明白時候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