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徐頭兒領著尋來的幾個人手,急急地往前面走,宣懷風也摻在裏頭。越靠近大門,槍聲越是震耳欲聾。

到了門樓下,已聞到濃濃的刺鼻的火藥味,十分嗆人。

宣懷風正走著,忽然腦袋上一疼,暗道不好,難道中了流彈?隨手一撈,卻撈到一個發燙的光滑的小東西。

原來是一個彈殼,從門樓上掉下來,砸在他頭上。他擡頭往上看,又見幾個黑點從上頭掉下來,趕緊一偏身躲開了,再往地上一看,果然又是彈殼。

可見戰況很是激烈了。

徐頭兒不知從哪弄了幾杆長槍來,一人發一杆。

宣懷風說,「不必給我,我身上帶著槍。」

把外面的大衣一掀,露出裏頭軍裝上的武裝帶,左右別著兩個手槍套,插著兩把鋥亮的勃朗寧。

在首都和廣東軍對上後,他就常常被白雪嵐叮囑要隨身帶槍。

經過昨日火車一戰,更是不敢托大,早上起床時就把手槍帶上了。

徐頭兒看他英氣勃勃地露出腰上兩把手槍來,還是將信將疑,心忖,倒有幾分模樣,就不知道是不是繡花枕頭,只外頭好看,且等一下見分曉。

徐頭兒領眾人上門樓。

那叫王七的廚子叫道,「徐頭兒,這東西我不會用,你連教也不教一下嗎?」

徐頭兒說,「到了上面,你看別人怎麽用,你就怎麽用。都什麽時候了,我還請個夫子來給你上私塾嗎?」

王七還很猶豫,無奈上門樓的木梯很狹窄,後面的人嫌他擋道,把他一推,也就推搡著上去了。

上到門樓,子彈滿天的亂飛。一個男人在王七前頭,大約也是個生手,竟不知彎腰躲避,直挺挺站著,一顆子彈射過來,把他的頭炸去半邊,血濺了王七滿脖子。

宣懷風看王七嚇得魂飛魄散,兩手捧著槍,站得直挺挺的,簡直成了一個活靶子,猛地上前把他給撲倒了,對他扯著嗓子喊,「你留在這也是送死,我派你個差事,到白少爺昨晚住的房子裏,角落一個大箱子裏,有幾個紙盒的子彈,你去給我拿來!快去!」

王七這才驚醒,連滾帶爬的逃下梯子去了。

徐頭兒見他擅自讓王七走了,心裏不大滿意,一邊朝著下面堡外的土匪打槍,一邊大聲說,「你是白家少爺的副官吧?」

宣懷風如今對兇險場面,也不像從前那樣生疏了,自己找了個土包把身形藏好,嘴裏答說,「是的。」

眼睛盯著下方,拔出腰上的勃朗寧,居高臨下,砰砰兩槍,場中頓時倒下兩個土匪。

徐頭兒集中目力一看。

好家夥!

兩個竟都是一槍正中眉心!

徐頭兒看得又驚又喜,激動得幾乎打起哆嗦來,早把剛才丁點的不滿意拋在腦後,眉飛色舞道,「白家少爺是個很有膽色的人,我就知道,他看中的副官,絕不會是孬貨。」

宣懷風聽他誇白雪嵐,哪怕在槍林彈雨之中,心情也好得很。砰砰兩槍,又倒了兩個。

別人都是長槍單發,獨他是左右雙手用槍,速度上無人能比,準頭上也無人可及。

一旦發威,那真令人動容。

連打四槍,下面便連著四個土匪倒下。

徐頭兒看得眼都直了,急吼吼地叫道,「我的好祖宗!你是個神槍手,怎麽不早給我個響呢!白家少爺是個活神仙,手底下的都是能人!」

宣懷風仔細瞧那徐頭兒的槍法,似乎也不弱,打三槍大約也能中兩個,不禁問,「像你這樣的,姜家堡有幾個?」

徐頭兒驕傲地笑道,「這十裏八鄉,也就我一個。若姜家堡能找出幾個來,土匪還敢來冒犯嗎?姜老太太花了重金請我,我又看她一個老婦人,支撐家業艱難,這才應允了。大少爺上縣城那日,我說我陪他同去,他說不必。要不然,何至於被人綁了票?」

宣懷風打了一陣,槍中子彈已打光了,雙手靈活地一抖,兩個空彈夾落到面前土磚上,再往腰後一摸一拍,兩個備用彈夾微微往上一竄。

他把手槍迎著彈夾竄起的方向,對著腰側略一借力,哢哢兩聲,彈夾就變魔術般的換上了。

徐頭兒唉呦一聲,贊嘆道,「這一手可是真功夫!」

語氣中很是艷羨。

宣懷風淡淡一笑。

當初看白雪嵐這一手玩得行雲流水,非常瀟灑,下了決心自己也要學,為此暗中不知練過多少次。

想不到如今派上用場,瀟灑是很瀟灑的,但沒讓白雪嵐親眼看見,卻有些可惜。

宣懷風說,「好漢也難為無米之炊,我貼身只帶兩個備用彈夾。那廚子再不回來,我可要撐不住了。他不會嚇得跑了吧?」

徐頭兒瞪起眼睛說,「他敢?再跑,還能跑出姜家堡去?要是他不回來,耽誤了大事,等這邊事了,我活活抽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