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宋壬變得凝重,沉聲說,「我去瞅瞅。」

說著就搶出門去。

宣懷風也想去看看是怎麽個情況,才往外走了一步,孫副官趕緊上來,把他死命扯住,說,「宣副官,我們是文明人,這動刀槍的時候,我們只保證別給人家添亂就成了。」

正把宣懷風扯到櫃子後面安全點的地方去躲,這時,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

孫副官見居然是冷寧芳獨自過來了,忙松開宣懷風,走出去迎著問,「這麽這時候過來了?外頭槍響呢,小姐好歹該帶個老媽子。」

冷寧芳說,「你聽外頭這陣勢,跟我的老媽子嚇得發抖,路都走不成了。其實我也怕,可十三弟出門時,千叮萬囑要看顧那位英國留學回來的宣副官,我還是必須親自走一趟。」

說著往房裏一張望,問,「那一位呢?」

宣懷風忙從櫃子後頭出來說,「慚愧,倒讓主人家操心。您知道外頭的情況嗎?圍住姜家堡的,是綁了您先生的那夥?」

冷寧芳臉有愁雲,搖頭說,「誰知道呢?不管是哪一夥,既已動了槍,怕事情不能善了了。宣副官,孫副官,這槍打得太兇,請隨我到地窖裏躲一躲罷。」

宣懷風還想再問,孫副官卻是巴不得有這樣一句,趕在宣懷風開口之前說,「那是最好。我也想著這樣局勢,怕許多人要誤中流彈的。不要耽擱了,這就走罷。」

冷寧芳給他們帶路,孫副官唯恐宣懷風還懷著自告奮勇的心思,緊緊抓著他的手臂跟上。

出了房門,槍聲愈加震耳,頭頂上的雲都被擾亂了似的,散成絲絲縷縷顫抖的軌跡。

三人下了樓,沿著檐底走,不提防拐角忽然跑出一個惶惶不安的丫頭來,嚇得路都不會看了,一頭撞在冷寧芳胸口上。

冷寧芳痛得唉呦一聲,身子後仰。

孫副官拉著宣懷風,就跟在她後頭,見她摔倒,忙伸手去扶,卻已遲了。

冷寧芳那一下很不巧,正摔在兩道石階的邊緣,摔得很重。

宣懷風和孫副官趕緊把她扶起來,不料一扶,冷寧芳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忍不住呻吟,「動不得,腳痛死了……」

孫副官擔心道,「可別是折了骨頭。」

低頭查看。

大冷天的,冷寧芳穿著厚厚的棉襪,哪裏能看出來?

宣懷風說,「先讓她坐下再瞧。」

兩人就地把冷寧芳攙了在台階上坐下。

孫副官大概是多跟了白雪嵐幾年,和冷寧芳也算打過交道的,並不十分顧忌什麽,對冷寧芳說,「小姐,我們也別拘泥什麽。」

冷寧芳卻很是拘謹的樣子,搖頭說,「罷了吧,我這會子好多了,撐著應該能走幾步。」

宣懷風也勸她說,「還是瞧瞧吧,若是傷了骨頭,要趕緊做些措施才好。就怕一時勉強,以後走路也難了。」

聽他說得有理,孫副官也不磨蹭了,幫冷寧芳褪了鞋襪,看了看腫起來的腳踝,又拿手按按骨頭,釋然道,「還好,只是扭傷,骨頭不礙事。」

宣懷風因她是白雪嵐的表姐,心裏也很關切,知道無大礙,松了一口氣,不經意間,目光往天井那頭院門裏一瞥,卻猛地想起一件事,驚道,「不好!我們還帶著一位女客人的。要不是剛才門那頭一個人影經過,極像她,我幾乎把她忘個幹凈。」

冷寧芳問,「是和你們一同來的那位戴小姐嗎?」

宣懷風說,「正是她。」

冷寧芳說,「我來找你們的時候,約莫遠遠見了她一面,像是在幫忙照顧受傷的人。」

宣懷風詫道,「這樣快就出現傷亡了?那時候槍響沒一會。」

冷寧芳說,「倒不是。十三弟帶來的那些人裏,本來就有受了傷的。」

宣懷風這才知道,她說的是火車劫案中那些受傷的護兵。

又不禁慚愧,槍聲隆隆中,戴蕓一個嬌滴滴的女子,尚且知道幫忙,自己堂堂七尺男兒,反而要躲到地窖裏嗎?

宣懷風說,「她是因為我而到姜家堡的,若有意外,那都是我的責任。孫副官,你照顧姜少奶奶,我瞧瞧戴小姐去。」

他知道白雪嵐不在,孫副官是要行使看管自己的職責的,所以一邊說話時,一邊已把身子往外移了幾步。

一等說完,就大步往天井那頭走。

孫副官叫著他,「宣副官!你等等!」

站起來要追,又猶豫著停下,轉頭去看坐在台階上的冷寧芳。

冷寧芳說,「我不礙事,扶著墻也能走的。」

孫副官想了想,說,「坐在這台階上也不是事,我先送你回去,再去找他。」

冷寧芳說,「這不好,反而是我絆住你了。」

孫副官笑道,「話不是這樣說。你原是來給我們指路的,我又不知道你說的那地窖在哪,等我送你到那,知道了地方,才好來抓那一位去躲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