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卻說白雪嵐這一頭,也是一大早就被一個電話召喚了去。在首都裏能這樣召喚他這海關總長的,除了他堂兄白總理,沒有別人。

昨日剛剛和廣東軍幹了一場硬仗,總理府的護衛加強許多,光外面就添了不少荷槍實彈的守衛。不過對白雪嵐而言還是一樣的,像往常一樣點點頭,就直驅而入。

上了二樓書房,一進門,就見白總理黑著一張臉,拿眼睛瞪人。

白雪嵐問,「又怎麽了?」

白總理吩咐,「把門關上。」

白雪嵐關了門,一轉身,就見一個東西從半空中沖著門面飛來。幸虧他早習以為常,敏捷地往側邊一避,那東西砰地砸到房門,掉在厚地毯上。

原來是白總理的煙鬥。

白雪嵐把煙鬥撿起來,放回桌上,自己往沙發裏一坐,翹起二郎腿,不在乎地道,「不用你罵,我先認罪還不成?是我計劃不周密,沒把展露昭一鍋燉了。這人在廣東軍裏原有些威望,他既然在廣東坐鎮,讓懷風去接收人馬這條路是行不通了,我不能讓他去冒這險。不過我先把話說在這,展露昭那王八蛋,我負責到底了。等我騰出手,親自去廣東一趟把他滅了,你看如何?」

白總理一屁股坐回真皮大班椅裏,還是一臉不滿意。

白雪嵐窺探堂兄臉色,又說,「不是展露昭,那就是胡副總理?死了一個競爭對手,你還犯愁?今早的報紙我已經看過,上面寫著廣東軍和匪徒勾結行兇,炸毀軍火,導致胡副總理身亡,並沒有對你發表批評,可見堂兄你對那些記者們還控制得住。若說那老頭子死後,政府裏一些事要料理,面上功夫要做得光鮮,那更是你的長處。」

說了一大番話,白總理還是不言不語,板著臉,正眼也不給他一個。

白雪嵐好笑道,「這可要命。菩提祖師對孫悟空打啞謎,好歹還敲他三棍子,給個提示呢。你只丟個煙鬥,叫我上哪猜謎底去?嗯,既然是煙鬥,難道和大煙有關?可禁煙方面的差事,我自問做得不差。對了,那位英國的漢克斯爵士,我也已給你引見過了。到底還有哪出了岔子?」

白總理賭氣賭了半日,見他仍是嬉皮笑臉,知道再憋著也是白搭,轉過臉來,冷冷地開口,「你說實話,你和那位韓未央小姐,究竟如何了?」

白雪嵐猜來猜去,不料竟提起這一壺來,心裏警惕起來,面上還是露著笑,漫不經心地敷衍,「也就這麽著。」

「她最近有沒有和你聯系呢?」

「昨晚深夜,接了她一個電話。她大概是聽見兵工廠的消息了,很有摻一股的意思。我拒絕了。」白雪嵐說,「那可是能生產博特四型的兵工廠,我們雖有些交情,也好不到那個份上。堂兄,我為家裏著想,才得罪了她。你要為這事發作我,那可是你不占道理了。」

白總理剛才已把擱在桌上的煙鬥拿起來,此刻捏在手裏,仿佛又要朝白雪嵐扔去。可他想大概還是扔不中的,便沒再白耗這力氣,「哼,原來這房子裏,就只有你為家裏著想。也是,你不為家裏著想,怎麽會和韓家勾結去搶劫那懷特大少爺的火車呢?如今眼看要和美國人合作,你翻臉不認人,把韓家撂到一邊,人家是傻子?能給你捂著那些爛事?」

白雪嵐聽到這,笑臉已斂了。

果然,白總理往下說,「那位韓未央小姐剛把電話打到我書房,話說得清楚,兩條路。要不你和她定婚約,白韓兩家做姻親,別的不提;要不,兵工廠讓他韓家摻股。兩條裏必須依一條,不然她一開口,把歐瑪集團繼承人是如何被劫,如何受傷的事全揭出來,大家一拍兩散。白雪嵐,你以為天底下就你聰明?人家一個女人,不但會打槍,還會打電話。不但會打你的電話,還會打我總理府的電話,更會打那懷特的電話!你個蠢東西!幹活不利落,反過來被同行要挾,強盜做成你這孬樣,丟了白家八輩子老臉!」

白總理說完,等著白雪嵐回話。

白雪嵐卻現學現賣,拿了他堂兄方才的策略來使,坐在沙發上不發一言,右手抓著左手,拉得一個個指節發出格拉、格拉的響聲。

白總理不耐煩了,沉著臉說,「和我搞沉默對抗也沒用。兵工廠的合作,無論如何不能被破壞。我們自己的買賣,讓韓家白摻一腳劃不來。算來算去,兩家聯姻倒是兩全其美。少擺你那晦氣臉!再攜子之手,死生契闊,你也還是要結婚,要生子!你父親就你一個獨子,你敢在他面前,透一點要讓他斷子絕孫的口風,他就敢殺到首都,當著你的面,斃了你的人!他是你老子,你真能變成一條瘋狗,把他也咬死?你若能這樣做,我倒真的要佩服你!」

話剛落地,白雪嵐的忍耐力似乎到了極限,霍地站起,氣勢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