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次日早上,宣懷風依舊渾身酸痛地躺在床上,不能起身,白雪嵐依舊的神清氣爽。

估摸著宣懷風一時半刻起不來,白雪嵐先自去小飯廳吃了若幹早點,可巧剛一吃完,就有聽差過來報告說,「總理府上打了電話來,請總長過去一趟。」

白雪嵐也不遲疑,交代聽差等宣懷風起來和他說一聲,順手挑一套西裝穿上,坐車去總理府。

下了車,已有總理府的何秘書站著等候,白雪嵐對他拿指頭點一點,說,「何秘書,我可記著你一筆。」

何秘書深深地鞠了一個躬,苦笑說,「雖說是命出自上,但我不敢分辨。總之是我對不住白總長。」

白雪嵐說,「你差點把我心坎上的人誆騙去送了英國人,以為擺出一個認罪的姿態,我就沒話說了嗎?」

何秘書說,「我是一萬萬分的懊悔了。您說要怎麽罰吧,我閉眼睛伸脖子,挨您一刀?」

白雪嵐說,「給你一刀,我沒那麽狠。不過,等一下堂兄把你叫去問意見,你不許和我對著幹。」

何秘書笑道,「您是什麽人?把英國大使都給開銷了。我和您對著幹,還有性命在?只不知今日有什麽大事要商量,給我一點示意,我也好準備著。」

白雪嵐神秘地笑笑,說,「先不揭謎底,你等著就是。」

何秘書親把白雪嵐領到書房門口,敲了門,對裏頭輕聲說,「總理,白總長到了。」

就聽白總理聲音從裏面爽朗地傳出來,「雪嵐進來吧。」

白雪嵐進屋,何秘書並不進去,只在門外幫他們堂兄弟把門關上。

到了屋裏,白總理坐在真皮大椅裏,正銜著煙鬥,抽得很自在。見了白雪嵐,煙鬥還叼著,含糊不清地說,「坐,坐,先等我過了這點癮頭。」

白雪嵐在沙發上大馬金刀地坐了,隨意地拿起茶幾上一扇袖珍翡翠屏風把玩。

白總理把煙癮過足,煙鬥才放下,愜意嘆一口氣,神態很愉悅地說,「這屏風是別人孝敬上來的,我看著別致,拿來擺在書房裏。你喜歡,就拿去。」

白雪嵐將那價值不菲的精致玩意,在手裏翻過來瞅了一眼,無所謂地放下了,轉過臉來,輕松地說,「堂兄,我決定了,今天就辭職。」

白總理差點把手裏的煙鬥掉在地上,驚訝地問,「你是和我開玩笑?」

白雪嵐露出正色說,「這是公務。公務上頭,我不開玩笑。」

白總理更是不鎮定了,坐直身子問,「怎麽回事?有人惹你不自在,還是你存心和我鬥氣?」

白雪嵐反問,「您對我何等關懷照顧,我為什麽和你鬥氣?那不是狼心狗肺嗎?」

這語氣,絕對是鬥氣了。

白總理沉默一下,竟親自站起來,把水晶瓶子裏的法蘭西高價酒倒了一酒杯,送到白雪嵐手邊,賠上一點笑容,感慨著說,「雪嵐,我說堂弟呀,你這脾氣越來越大,連個台階都不給老哥哥下嗎?我在首都,肩膀上擔子極重。要是你被那些洋人折騰掉了小命,叫我回山東老家,怎麽見你父親?為了你的安全,我不得不出個下策,把宣副官做個交換。我是滿腹心酸無奈,你要是為了這個恨我,我可真真冤死。」

白雪嵐不以為然地笑笑,說,「堂兄,我是感激你嘛。思前想後,無以為報,只能獻出海關總長的職位來。你總說我給你惹禍,現在我金盆洗手,退隱江湖,你是得償所願。」

白總理氣急道,「胡說!胡說!海關有你坐鎮,我比誰都放心。昨天你對付了洋人的手段,我已經聽了外交部李處長的親口報告,很感欣慰。聽說海關有人鬧事,也被你鎮服了,足見你辦事的本領。胡副總理……嗯,那份文件你讓人傳看,他昨天下午還過來向我進行了一番抗議,讓我擋了回去。我心裏,只認為你做得漂亮。如今,你就是我一根臂膀,你不做這海關總長,斷了我的臂膀,我可要受一番嚴重創傷了。」

白雪嵐斜他一眼,說,「請快打住。您這樣說下去,我差點要信以為真了。」

白總理說,「我說的當然都是真話。」

白雪嵐說,「難道我對你,真的還有點用處?」

白總理說,「用處再大不過。你要禁毒,我是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支持。如何,不要辭職了罷?」

白雪嵐慢吞吞地說,「職,還是要辭的。」

白總理一怔,板了臉,生氣地問,「你存心讓我不痛快,是不是?」

白雪嵐反問,「誰存心讓誰不痛快?我三番兩次警告了,動什麽都行,就是不許動他。偏你不看在眼裏,每次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你要弄死他,怎麽不索性弄死我!」

白總理聲調也拔高起來,罵道,「你就一條見色忘義的瘋狗,為了他,你非要把自己堂兄咬死!你是什麽好東西?前天晚上我到你公館裏,為什麽你不說已經想好了對付英國大使的招數?見我為你急得團團轉,很有趣不是?混賬東西,你的狼心被狗吃了!老子吃飽了撐著,為你整晚睡不著,還派外交部的人給你撐腰。你自以為我缺了你不行,是不是?你這就給老子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