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8頁)

宣懷抿問,「知道他要上哪裏去?」

陳二狗說,「他是副官,要上哪裏,怎麽會和我們這種小護兵說。」

宣懷抿略一沉吟,就拿定了主意,吩咐說,「你趕緊也把身上的軍裝脫了,換一身衣服,越不起眼越好。張副官出門,你就遠遠跟著,他去了哪裏,和什麽人見了面,你都要仔細地記著,回來告訴我。跟蹤的時候警醒些,他是老兵油子了,別讓他發現。」

說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五十塊錢,遞給陳二狗,說,「去吧。事情辦成了,軍長會再給你一筆大賞錢。」

陳二狗見了那鈔票,臉上一喜。

廣東軍賣海洛因雖然賺錢,但那些賺得的錢,都是軍官們的。一般的護兵,掙著幾張月餉的薄鈔票,出去逛一次窯子,就花得不剩幾個子了。

到底是宣副官出手大方。

陳二狗把五十塊一張的鈔票往兜裏一揣,趕緊執行跟蹤的命令去了。

展露昭漱完了口,走進屋裏,把兩手順到銅盆裏,捧著水嘩啦啦地洗臉,洗完了,拿毛巾一抹,漫不經心地問,「剛才那個,看著像是張副官底下的人。你們嘀嘀咕咕,搞什麽勾當?」

宣懷抿說,「我叫他盯著張副官。」

展露昭皺起眉說,「你這是胡鬧。他是我叔叔的副官,老部下了,你叫人盯著他,是什麽意思?」

宣懷抿說,「不是到處地找海關的奸細嗎?我懷疑他,叫人調查一下,有什麽不行?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要是奸細,我就給司令立個功。他要不是奸細,也當給他洗白洗白。」

自從展司令剝奪了宣懷抿手上許多辦事的權力,又把那些權力通通轉交給張副官後,宣懷抿對張副官,是存著不服氣的心的。

展露昭也明白宣懷抿心裏的這點子不舒服,只是這種小事,展露昭並不放在心上。

沒想到,如今宣懷抿越發膽子大,竟敢對張副官展開秘密的行動。

展露昭冷笑著問,「整個行館上下,連軍官算上馬弁,足足幾百號人。怎麽你就獨獨地懷疑他?我看你是青口白牙,想咬人家一口罷。」

宣懷抿說,「那天在病房裏,我說要割姓白的手指,你本來也願意的,是被誰勸住了?他不是海關的奸細,怎麽幫姓白的說話?任他怎麽藏,這就是一個天大的破綻。」

這個理由,倒不能說不成立。

展露昭想了想,拿不出駁斥的話,也就懶得反對了,把手一揮,說,「由得你。你就是吃飽了閑著,別給我惹事就行。」

他已經洗漱幹凈,拿梳子把頭發隨便兩下子梳了,叫宣懷抿拿自己的軍裝外套過來,伺候自己穿上,再將牛皮皮帶一系,掛上槍套,頓時威風凜凜,極顯精神。

宣懷抿問,「這是要出門?可又沒有什麽事是要出去辦的。」

展露昭說,「非得有事情辦才能出門?老關在籠子裏,骨頭都懶了。我帶上兩個人,到城外練練槍,打幾只野兔子回來。」

宣懷抿忙說,「你怎麽不早說?看我還挑了一件簇新的長衫穿。等我一等,我這就換衣服。」

展露昭問,「你換衣服幹什麽?」

宣懷抿理所當然地說,「陪你一起去呀。」

展露昭把手往外一擋,從鼻子裏噴氣說,「陪你老娘的!你那手臭槍,白浪費老子的子彈。別說野兔子,給你一頭大象,你也打不中。我就奇了怪了,照說你也是宣司令的種,怎麽一拿槍,一百個你也頂不上你哥哥一個?」

宣懷抿氣地一怔,半晌說,「對,一千個我,也頂不上我哥哥一個。他長得好,風度好,學識好,樣樣都好!可他怎麽就不把你當一回事呢?他怎麽就只看上了姓白的?怎麽就和姓白的聯合起來,設圈套要害你的命?你不死在他手上,你就是不甘心。」

展露昭被他頂得面露兇色,瞪眼睛說,「你他媽的!和老子頂嘴嗎?姓白的是姓白的,你哥哥是你哥哥,不是一回事!你哥哥在醫院裏病著,姓白的設圈套,他怎麽知道?」

宣懷抿只是作出冷笑的態度,說,「他不知道?他能不知道?你心裏明白,他厭惡你,比誰都厲害。就算讓你得到他,他能像我這樣伺候你?別做夢了。你碰他一個指頭,他都覺得你在玷汙他呢!姓白的在他心裏才是一個活寶貝,你在他心裏,也就……」

啪!的一聲。宣懷抿臉上挨了狠狠一耳光,打得他話也停了,耳朵嗡嗡直響。

展露昭沉著臉,一根手指,直直指到宣懷抿臉上,冷冷地說,「你別以為救了老子的命,就是老子的恩人,想騎到老子脖子上拉屎。姓宣的,今天和你把話說明白,宣懷風老子是要定了!你聰明的,就把嘴巴拴緊點。真惹火了老子,別說恩人,恩公我也剮了!」軍靴在地板上重重一跺,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