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中秋之後,六方會談的日子也在眼前了。

白雪嵐身負重任,又是白總理的臂膀,整日東奔西走,比往常忙了不止十倍。

宣懷風倒不大理會六方會談,因為孫副官常常是跟在白雪嵐身邊去做這些的,宣懷風只是幫忙做一些海關總署相關的公文事件,另一邊負責戒毒院,但這兩樣加起來,也是忙得雞飛狗走。

只是那個安傑爾·查特斯,自舞會上見了宣懷風,認出他是過去在學校裏撩撥過幾次而不得手的人,竟不知打了什麽主意,拿出拜訪的名義,總到宣懷風辦事的地方。

宣懷風煩不勝煩,每次看他到戒毒院來,都讓承平去打發他,自己避而不見,心裏十分地厭惡。

另一邊,又派人去打聽這遠渡重洋而來的不速之客,怎麽忽然有了很大的勢力。

打聽回來,才知道是這安傑爾的母親去年再婚,嫁了一個頗有財富地位的查特斯先生,是以水漲船高,他姐姐靠著一個有背景的後父,便嫁給了一個外交官,也就是現在的英國大使。

安傑爾·科爾搖身一變,改了名叫安傑爾·查特斯,向母親要了一大筆錢到中國來做生意。以他姐夫那大使的顯赫地位,生意自然也做得順遂,在中國的地界上,幾乎是無往而不利的。

宣懷風知道了這些情況,更不想招惹他,又怕讓白雪嵐知道他糾纏自己,一時性子毛起來,也不管什麽大使小使,恐怕惹出國際性的大禍來。

所以有關安傑爾·查特斯來拜訪的事,他都緘默不語,不對白雪嵐吐一個字。

護兵們雖然有著監視的任務,但宣懷風在戒毒院做事,每天見的人是很多了,偶爾一個洋人他不愛見,並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也就沒有報告上去。

這一天宣懷風正在和醫生討論,要一筆經費買一批新式西藥回來,只是頭疼要去弄一份政府批文,聽差忽然過來說:「那位查特斯先生,又來拜訪您了,不知道您見不見?」

宣懷風左右一看,偏生承平出去辦事了,並不在戒毒院裏,皺眉便緊皺起來,嘆了一口氣。

黃玉珊學校裏那白條薪金的糾紛還沒有解決,先生們仍是罷課中,她如今是日日都到戒毒院報到了,見著宣懷風煩惱,便說:「哪有這樣不識趣的人?都說外國人毛長臉皮厚,果然是的。」

忽見布朗醫生一臉微笑,正看著她。

黃玉珊忙笑著道歉,說:「布朗醫生,你可是個例外。我無心的,你別在意。」

然後對宣懷風說:「宣先生,我幫你叫他走吧。」

宣懷風正要叫住她,她已經跑出了辦公室。

費風笑道:「宣副官,由她去。這女娃娃對洋人,一向是不留情面的,說不定真能讓她趕走。唉,其實許多洋人,都是很有道德,很值得人敬重的。外國的東西,也很多是好東西,我們中國人……」

宣懷風忙道:「費醫生,這問題請打住。我們上次已經討論過了,你答應了不再在戒毒院裏,鼓吹這種西洋優勝論的。我不想她去,是怕她對上一個大男人,萬一吃了虧,可不好向她哥哥交代。」

費風拿鋼筆尾在頭上慢慢撓了一撓,說:「放一百個心,她那模樣,比十個男人還兇。就在戒毒院裏,都是我們的人,吃不著虧的。我們繼續研究這西藥的批文問題罷。」

黃玉珊到了外頭的小客廳去,見到一個穿著高級西裝的金發洋人,正大模大樣地坐在那裏喝聽差送的熱茶。

黃玉珊問:「你就是那位安傑爾·查特斯先生?」

安傑爾說:「是我。」

黃玉珊微微有些吃驚。

這個洋人,中國話竟說得很地道。

黃玉珊問:「是你要見宣懷風先生嗎?」

安傑爾說:「是的。他現在有空嗎?」

黃玉珊不回答他這問題,只繼續問:「請問你找宣懷風先生,有什麽事呢?」

安傑爾把上裝裏折得很漂亮的白絲綢手絹,用手指輕輕地彈了彈,露出一個微笑,說:「我和宣,是在英國讀書時的同學。老同學異地重逢,所以來拜訪。」

黃玉珊見眼前的洋人英俊是英俊,但瞅著人的眼神,總是叫人不舒服,況且她對宣懷風仰慕得很,既然是宣懷風所厭惡的,那她自然也是厭惡的,對著安傑爾·查特斯,臉色便不太好看,一本正經地說:「不好意思得很,宣先生很忙,他最近都沒時間做這種應酬的小事。你要是個吸毒品的,或許還可以見一見他,因為我們戒毒院正缺病人呢。你請回吧。」

把手往外,做了一個請的示意。

安傑爾也猜到這次來是要碰壁,但他這半年在中國,實在過得順心,看上什麽都能手到擒來的,遇到宣懷風這樣的,不但沒動怒,反而被逗得越發心癢,只以為這是獵物到手前的一種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