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家正心慌,忽聽見外面一陣吵嚷。

大街上行人受驚,都在四處逃散。

大家聽那動靜不小,越發沒了主意,亂哄哄嚷道:「快,快,把門關上!進來了可不得了!」

幾個聽差趕忙慌手慌腳地去關大門。

客人們都往裏頭躲,只宣懷風逆著人流,往大門那頭擠。

歐陽倩一把拉了他,說:「這種事,讓底下人做,何必你來。」

宣懷風說:「我去看看外面到底怎麽了。」

歐陽倩說:「別去,子彈可不長眼睛。」

守大門的護兵自打一聽見槍聲,早把肩上長槍取下來作出戒備的姿態,這時候從大門裏鉆進來一個,跑到宣懷風面前報告,「宣副官,好些人朝這邊來了,好像帶著家夥。」

周老板大驚失色,叫道:「了不得!報紙上說南京就有搶匪進城,殺了不少人!我總以為首都必定是安全的,這可怎麽辦?」

客人們裏膽小的女眷一陣驚叫,已有數人惶恐哭起來。

宣懷風知道這時候亂起來,場面無法控制,只作出鎮定的模樣,說:「首都的治安,也不至於如此,何況我們外頭有護兵……」

未說完,就被一陣急刹車的刺耳聲音打斷。

仿佛幾輛開得很快的車,猛然停在了大門外邊。

便又一個護兵從外頭跑進來,大聲報告說:「宣副官,是警察廳的人!」

掩上大半的大門,猛地被人左右推得大開了。

一群人直闖進來,皮靴踏得直響,大半數身上都穿著警服,有拿槍的,有拿警棍的。

警察廳的周廳長親自領隊,到了屋裏,臉色很嚴厲,把手一揮,命令道:「前後所有出口都看守起來,進去逐間房子搜。」

下屬們應聲,揮棍撩袖往裏頭去。

宣懷風見這陣勢不對,沉喝一聲,「攔了!」

他手下只留了幾個護兵,人數上比不過警察廳這頭,卻個個是不怕死的,立即端了槍,指著過來的人。

「站住!」

雙方槍忽然一指,兩下頓時僵了。

客人們站在宣懷風這一邊,一時轉不過彎來,個個很是害怕。

宣懷風走向前問:「周廳長,這怎麽回事?」

周廳長自問今日是秉公辦事來的,當著許多下屬,更用力地板著臉,回答說:「城裏出了大案,有人看見劫匪往這一帶逃了。附近幾條街,警察廳已經封鎖,全部要搜一搜。宣副官,請你的人讓開,別耽擱了工夫。」

宣懷風聽了,立即想到不見蹤影的白雪嵐身上。

心臟驟跳起來。

臉上卻不得不十二分從容。

宣懷風說:「正是不想耽擱諸位的工夫。剛才一陣槍響,我們滿屋子人都在這裏,沒見一個匪徒進來。你們進去,也不過白搜查一番,反而礙了事。你若不信,請問問這裏的諸位。」

與會之人,原很慶幸來的不是匪徒,而是警察廳的人。

只是這些警察進來時執槍帶棍,往各出口去時,還推搡了幾位躲閃不及的女眷,行為著實霸道,令人心生不悅。

聽宣懷風這樣一說,便有人說:「是的。剛才我們一直在這裏,沒看見什麽匪徒。我們都可以作證。」

周廳長聽了,臉色也不曾放緩。

若是平時,他大概也就罷了。

但一來,這次出事的是洋人,不查出個結果,上頭怪罪下來,責任很大。

二來,自己已經說了要搜,被一個副官頂回去,當著許多人,面子也下不來。

周廳長便把聲音沉了,冷冷說:「既然這樣,更沒什麽不能搜了。你們都愣著幹什麽?給我進去搜。」

警察廳的人一動,海關總署的護兵手也一動。

卡啦幾聲。

長槍全上了栓。

宣懷風只說三個字,「不許搜。」

周廳長威脅著問:「宣副官,你這樣,是不讓我們警察廳做事了?」

他身邊一個穿著洋西裝的男人,是和他一起進來的,似乎是個洋行高級職員的模樣,此時幫襯著說:「這戒毒院裏面藏了什麽,外人看不得?廳長,我看非要徹底搜查才行,保不定就人贓俱獲。」

承平回嘴道:「說話別潑臟水。誰裏面藏了東西?上百雙眼睛瞧著,說了不曾有人進來,我們還騙你不成?這附近許多房子,怎麽就撿著我們這裏來搜,我們看著像劫匪的同黨嗎?」

黃玉珊也極憤然,和承平站了一線,大聲問:「外頭滿大街的大煙暗鋪,沒有人管。戒毒院頭一天開張,警察廳就端著槍過來。你們這是抓賊,還是拆台?」

周廳長被人揭了短,更加惱了,「你們要阻礙辦公嗎?宣副官,這可要對不住了。」

沉著臉,把手往下狠狠一擺。

這手勢十分決斷,他手下們見了,知道長官是動了真怒,也顧不得忌憚那幾個護兵,齊齊地壓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