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宣懷風昨晚打麻將打了一夜,窩在白雪嵐懷裏,睡得十分香甜。

本來怎麽也要睡到九、十點鐘,把耗費的精力補償回來,不料天才剛蒙蒙亮,就有人在房外,把門敲了兩下。

迷糊之間,只聽見摟著他的白雪嵐坐起半身,不高興地問:「誰?大清早吵什麽?」

又低頭吻了他額上一記,說:「你只管睡。」

外頭管家隔著門說:「總長,有一位姓張的先生,一定要見宣副官。再三地和他說宣副官還未起,他急得臉都青了。我恐怕真是出了什麽事,不敢不過來。」

宣懷風聽見是找自己的,心下奇怪,勉強掙紮著也坐起來,問:「哪一位張先生?什麽事這麽急?」

管家說:「就是上次賞荷花,在您朋友裏頭的一位。他也沒說什麽事,只催您過去。」

宣懷風略一想,就知道了,說:「一定是承平。」

白雪嵐說:「這人沒點眼色,才幾點鐘,一大早的上別人家裏叫喚。」

宣懷風正色道:「他做事不那麽唐突的,既然這樣,當然是真的有急事。我趕緊去看看。」

白雪嵐說:「我和你一道。」

宣懷風說:「你好好睡。用得著你,自然進來找你。」

把白雪嵐按回床上,又親自拿個枕頭墊他腦後,把薄絲被給他蓋了。

白雪嵐仰臉躺著,瞧著他豐神俊朗,眉帶不可言的矜持貴氣,偏這等體貼溫柔,金剛心腸化成一汪碧水,唇角微揚,滿足地笑。

宣懷風也朝著他微微一笑,待要走開,又覺得似乎缺了什麽事未做,陡然情不自禁,學著白雪嵐慣常的動作,把唇挨在白雪嵐額上輕輕一蹭。

很不好意思地雙頰發紅。

白雪嵐忍不住伸手抓他,早被他閃身逃開了。

隨意套了一件家常衣服,匆匆去見承平。

承平在前庭正來來回回地踱步,一擡頭見宣懷風來了,趕緊跑到他跟前,直跺腳道:「怎麽這時候才出來?想生生急死人嗎?」

宣懷風見他臉上發青,額上冒著一層汗,也很驚詫,問:「怎麽了?」

承平說:「你知道不知道,萬山被抓了。」

宣懷風吃驚道:「什麽?怎麽被抓了?」

承平說:「昨天我們約了一道去新生小學,他不是沒來嗎?還以為他跑新聞去了,不想卻不是這麽回事。昨晚半夜,他妹妹到我家裏來找,急得什麽似的,說他哥哥好像被人抓了,我當時還以為她小孩子說胡話。後來再一打聽,竟是真有這麽回事。他從報館出來,在路上就被警察廳的人帶走了,如今關在城南第三監獄。」

宣懷風眉頭大皺,問:「什麽罪名呢?」

承平說:「萬山那個脾氣,你還不知道?整天寫社會新聞,什麽都在他筆頭子下面。上次一道吃飯,他還說要揭警察廳的徇私舞弊,什麽哪個分局的警察把房子賃出去,逼著人家黃花閨女用身子抵賃金,不都是他說的?恐怕就栽在這上頭。」

又說:「他是外鄉人,城裏唯一的親屬就是他妹妹,如今出了這麽大的事,我們做朋友的,必要幫他周旋周旋。但和警察打交道,無錢不通,我也是個兩袖清風的,只好一大早來找你。」

宣懷風說:「你來得對,要是不來,就真沒把我當朋友看了。我們先去一趟城南監獄,見到萬山再說。」

說完,叫了宋壬來,又吩咐備車,再叫一個聽差去一趟帳房,借了兩千塊錢。

宋壬問:「要和總長說一聲嗎?」

宣懷風說:「他正睡著,不要吵他。辛苦你跟我走一趟吧。」

把兩千塊錢往承平手裏一塞,拖著他就上了汽車,直朝城南第三監獄去。

此時五六點鐘,西邊星星還未褪盡,東邊卻浮出一抹柔和的淺紫色和魚肚白,汽車在漸漸泛出玫瑰金色的天空下高速行駛,到了城南第三監獄的大門。

這城南第三監獄,歷來關押警察廳未刑決的犯人,一般未被判的人,親人們總殷殷期盼一些,懷著許多美好的想頭,家裏有些小錢的,也多半在未刑決前走動,家裏窮的,也常常在這裏隔墻哀哭訴冤。

因此這監獄的大門外,竟常常有關押犯的家人蓬頭垢面的露宿。

乍一看,像個難民堆一般。

宣懷風等到了門外,宋壬親自過去,給門衛遞了名片。

門衛一看他們的陣勢,既有林肯汽車,又有背長槍的護衛,不敢輕忽,趕緊吵醒好夢正酣的長官。

那城南第三監獄的監獄長一看名片,原來是海關總長的副官,歷來副官出現,總是代表著上司長官的,那自然是代表海關總長了,監獄長論起級別,比處長還低,當然不敢不賣人家總長的面子,趕緊也從床上爬起來,穿戴一番出來迎接。

把宣懷風等人請到招待廳,還要叫人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