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林奇駿一身灰色西裝,匆匆進來,臉上比誰都急,雙眉都鎖在一處了,連著說:「怎麽?怎麽?傷得重嗎?我出城去了,這時候才得了消息,簡直是晴天霹靂,可見現在世道亂了,再規矩的人也保不住平安。懷風,你這人,真是,讓我怎麽說呢?子彈亂飛的地方,你去做什麽?太讓人放心不下了。現在好點了嗎?身上疼得如何?」很自然地,握了宣懷風垂在床邊的一只手,裹在自己兩掌中,深情地望著他。

他如此關心,又有老同學的立場,宣懷風只能勉強撐著精神應對,微笑道:「好多了,現在也不怎麽疼。」

那只手,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不由擔心白雪嵐又惹出舊疾,偷眼去瞧白雪嵐。

白雪嵐也正盯著兩人握手的地方,嘴角隱隱往下一撇,故意懊悔似的說:「這是我的錯,早知道他會到京華樓,我也不至於那麽沖動,一槍把周火給崩了,惹出一場槍戰來。」

林奇駿頓時注意起來,忙問:「周火真是你殺的?」

白雪嵐說:「你認得他嗎?怎麽聽你的意思,竟是個熟人?」盯著林奇駿,一雙眼瞳帶了電似的在他臉上掃。

林奇駿心一虛,連宣懷風把手從掌中抽走了也沒反應,掩飾著反問:「你當我是什麽人,會和那種人認得?不過這人也算惡名遠播,我當然是聽過的。雪嵐,你這是為社會除了一惡,快哉,快哉。」

白雪嵐冷笑:「你先別說快哉,這事還不算完。」

林奇駿渾身一冷,問:「怎麽不算完?你還要追查什麽嗎?」

白雪嵐說:「那當然,周火下面這麽多的兄弟,必定還要逃竄的。亡命之徒最可怕,都是橫了心不怕死的,現在估計只想著綁票勒索錢財好當盤纏,哪些人平日若是和周火打過交道的,家裏又有幾個錢的,可要小心了。」

林奇駿聽他說的不是周火同黨的事,反而松了一口氣,點頭說:「你考慮得周到,不愧是當總長的人。」

在林奇駿心裏,周火之死,當然是一件痛快事。

他為周火私運毒品,雖然得錢,卻成日提心吊膽,以林家的實力,又哪裏缺錢了?

白雪嵐倒是為他制造了脫離這犯罪苦海的絕好機會。

宣懷風見他們你來我往,說的話都是讓人要仔細想一想的,畢竟剛做手術,沒這麽大的精神,就說:「奇駿,多謝你來看我。我沒大礙的,就是想先睡一會。」

眼瞼半垂下來。

林奇駿忙放柔了聲音:「那你睡,我不吵你。」

他原本的心思,是想留在宣懷風這裏看顧的,無奈白雪嵐一尊門神似的矗在眼前,被白雪嵐高深莫測的眼神審視著,一顆心就撲騰撲騰壞了事一般亂跳,竟是待不住。

不一會,林奇駿就對白雪嵐說:「我也不久留了,免得讓他休息不好。先告辭,明日再來看。」

白雪嵐說:「多謝你來這一趟。」

林奇駿又懇切道:「要是情況有變化,請千萬告訴我一聲。」

白雪嵐說:「一定。」

等林奇駿一走,白雪嵐立即走到門外,把宋壬叫過來,沉著臉吩咐:「新調的護兵到了沒有?叫他們把走廊前後守了,不許閑人靠近。好好一個醫院,病人靜養的地方,不管張三李四都能進來,還像話嗎?」

宋壬啪地立正敬禮,應了一聲「是」,便指揮起自己的手下來,這處站一崗,那處站一崗。

正在安排護兵們設崗位,忽然走廊靠著樓梯的那一頭,呼啦啦上來幾個人,都穿著整齊的軍裝,款式卻和宋壬他們頗為不同,沖著裏面就去。

護兵往前一攔,吆喝著問:「站住,幹什麽的?這裏閑人不許靠近!」

對方幾個護兵也不是吃素的,話音剛落,他們也對喝起來:「你他媽才是閑人呢!沒長眼呀?這是我們軍長!讓路!」

「我們只認得總理總長,不認得什麽軍長?」

兩邊都不是斯文人,話頭一對,三言兩語就見火了,差點對罵起來。

宣懷抿知道那是海關總署的服色,站出來喝止了自己這邊幾個護兵,朝那邊的護兵說:「你們是海關總署的?宣副官你們認得嗎?那是我二哥。」

這樣一說,護兵的臉色才好了點,說:「原來是宣副官的弟弟,對不住,我們不認得您。」

宣懷抿說:「聽說我二哥受了傷,是真的嗎?」

護兵說:「那是真的,就在病房裏躺著呢。」

宣懷抿的身後,立即就有了一點動靜。

他回頭,看看展露昭的臉色,又把頭轉回來,對護兵說:「既然如此,我可要瞧一瞧他。麻煩你們讓個道。」

那護兵瞅瞅宣懷抿,又瞅瞅展露昭和那一群外地兵,面露難色,笑著低聲說:「宣少爺,不是我不肯讓您的道,我們總長再三吩咐了,宣副官需要靜養,任何人都不許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