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他離開了?(第2/2頁)

晚間起夜時,忽而瞥見西廂的燈還亮著,隱隱有幾個高大身影投在窗上。小姑娘下意識一凜,放輕了腳步靠近。

廂房裏有些昏暗,江陳坐在上首的交椅上,斜斜靠在椅背,還是疏離慵懶的清冷。

屋裏站了幾個漢子,都是高大魁梧的身材,把窗邊的視線遮了大半。其中一個語氣憤慨,分外不平:“大人,如今朝中的調令下來了,但我們兄弟幾個誰也不認,只認您一個,誰也別想調的動我們北疆將士。咱們幾個都是粗人,自然不信那些文人的罵名,都是些沒上過戰場的軟骨頭,只會咬著人罵,我們大人驅逐北絨、為了大周的一寸疆土滿身浴血的時候,他們哪兒去了?”

這漢子漲紅了一張臉,越說越激憤,到最後竟是扯下了手中腰牌,要遞至江陳面前:“這大周本就是大人您守住的,這些文人憑個來罵您?我們北疆將士可不吃這一套,我們只聽命於您,哪怕您要反了,兄弟們也絕無二話.”

這話越說越沒譜,聽的音音心驚膽戰。

“方玉。”

上首清淡的一聲喝,讓這漢子陡然住了口,下意識便單膝跪地行了軍禮,應道:“屬下聽令。”

江陳將手中的茶盞放下,語調清淡,卻似有千鈞重:“方玉,你們北地將領守得的是邊疆、是百姓,我不在,你們便不守了?”

屋子裏有一瞬的靜默,那喚作方玉的漢子微垂下了頭:“可是大人,北絨如今修養了幾年,已是兵強馬壯,如今又蠢蠢欲動,你若是不在.”

音音垂了眼睫,不欲再聽,輕移了步子,要回正屋,卻聽裏面一聲淩厲粗啞的喝:“誰?誰在那裏?給老子出來。”

出聲的是廂房中的方玉,都是戰場上拼殺下來的,自然耳聰目明,院中這微小的動靜,也逃不過幾人的耳朵。他們幾個擅自來了蜀地,自是要避開朝廷耳目,更何況方才還講了那樣大逆不道的話,哪裏敢讓旁人聽了去,是以聽見聲響,便瞬間起了殺意。

音音被這話語裏的森冷殺意駭的一頓,一顆心微微提了起來,卻聽江陳清冽的聲音,在說:“無妨,吾妻。”

她這一聲吾妻,讓音音濃密的睫毛顫了顫,轉身從廊下拐回了主屋。

內室裏點了盞昏黃的蓮花座燈,照的細紗帷幔影影綽綽。江陳今日抱來的那罐金葉子還擱在桌案上,在地上投下一個黑乎乎的影子。

音音指尖掃過罐子邊緣,下意識便伸手抱在了懷中。她抱著這罐沉甸甸的金葉子,坐在床上,看透過錦綃窗,灑進來的些許月華。

她一直都知道,江陳不屬於這榆葉鎮,他遲早會離開,可也沒料到,會這樣快。她曉得大周的萬裏山河依舊在他心中,如今北疆局勢又起風雲,他怕是再待不住。

怪不得今日將銀錢同地契都給了他,原是已作好了離去的準備。

她纖長的睫毛垂下來,掩住了眸中的光,身子微微動了下,罐子裏的金葉子便隨之叮咚作響。小姑娘伸手拿出一片,放在眼前看了看,忽而搖頭輕笑,他走便走吧,不是早做好了離散的準備嗎,有何可多想的。

她將那罐子放回了案桌上,擡手放下了帷幔。

第二日一早,音音掀開帷幔,瞧見床邊空蕩蕩的,並無那人的床鋪,不由微微愣怔了一瞬,他昨夜未歸?她擡頭,便見了桌案上留下的一封信箋。

張揚淩厲的筆跡,力透紙背,一字一句囑咐:不可光腳下床、生冷之物勿要再碰、灶房裏的細柴王六會每日來添、銀絲炭足夠她燒到春末.

一件件一樁樁,倒是替她事無巨細都打點好了。

音音扯了唇角笑,笑這人實在是個雷厲風行的,說走便連夜走了,連聲告別也無。

只笑著笑著,忽而將手中那信箋一揚,扔在了地上。走便走了,何必又寫這樣一封信,上面的每一個字都是關切,無端讓人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