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其實不懂她

他心裏酸澀,有許多的話想同她講,可最終張張口,都隱沒在了風裏,出口的也不過是一句:“沈音音,我給你一個家,一個純粹的家,你.你願意回到我身邊嗎?”

音音抱著雙膝,仰頭看夜幕裏綻開的一束煙花,轉瞬即逝的美好。她聲音輕輕的,帶著嘲諷的語調:“你能給我一個純粹的家?”

門外有片刻的沉寂,男子聲音裏帶了幹澀,道:“你等等我。”

空口無憑,那道聖旨沒下來之前,他知道她不會信,他總要先拿到了,再來承諾。

音音便無聲笑起來,她說:“大人,我不需要,你也無需再來。”

門外又是一陣良久的沉默,她拍拍手,將欲從地上起身,卻見門縫裏,緩緩塞進來一枚縷金寶石簪,綴著細細的流蘇,點綴明艷的鴿血紅,一看便是價值不菲。

江陳將那簪子塞了進去,平生頭一回,竟生出忐忑來,待良久後,見並未被退回來,才微微舒了口氣。

他一直記得,那時在首輔府,他送了她一支縷金簪子,綴著明艷艷的紅寶石,在她的發間晃阿晃,嫵媚的嬌俏。小姑娘一直戴著,很少見她摘下,當是喜歡的緊。

他靠著門扉,單膝曲起,一只手臂搭在膝上,仰頭同她看同一場煙火。許久,俊朗的臉沉在風燈的暗影裏,輕輕道了句:“沈音音,讓我陪你守歲。”

即便被她隔在這濕冷的室外,可還能聽見她的聲音,便讓人安心。

江陳不知自己是何時睡過去的,大抵是昨日飲了不少酒,竟靠在門扉上小憩了過去,再睜眼,院裏的風雪小了些,雪花打著璇兒簌簌落下,已是透出冷白的晨曦。

他動了動手臂,轉眸卻瞧見,一側門扉大開,廂房裏空空蕩蕩,已沒了人影。

他微蹙了下眉,轉身進去,卻見屋內早已熄了炭火,冷清一片,到處收拾的齊齊整整,不見一絲沈音音的痕跡,唯獨靠窗的小幾上,放了一只縷金寶石簪,分明是他昨日送出的那只。

她帶走了季淮送的那只細狼毫,卻獨獨留下了他送的簪子。

江陳眸底泛起沉寒,扶著交椅的手驟然握緊了,哢嚓一聲,折了一根扶手。

“江大人,音音留了句囑托,要下官轉告。”是季淮的聲音,隔著連廊遠遠傳來。

他身上的酒氣散了去,又是那個風情朗月的如玉公子,幾步走來,行禮道:“音音臨走前,將大人送的簪子留在了窗下桌案上,煩請大人收回,說是無功不受祿。”

無功不受祿?如今他連送她件物件都沒有立場了嗎?

江陳冷笑一聲,將手中那枚簪子隨手一擲,扔在了雪地裏,再開口,便帶了冷寒的壓迫:“她去了哪?”

“鎮江。”季淮並不遮掩,坦然同他對視。

有奴仆從雪地裏撿回了簪子,唯唯諾諾的遞上。

季淮接過來,又執拗的遞到了江陳面前,躬身道:“煩請大人帶回去吧,這樣貴重的物件,扔在我季家,終是不妥。”

江陳這回,是真的現了怒意,平靜的眸色下,是深藏的暗湧。

他將要開口,卻聽季淮又道:“江大人可知,音音打小便對黃金過敏,碰到肌膚,便會泛紅發癢。”

江陳那微揚的眼尾微跳了下,半晌,只低低道了句:“她.從未說過。”

男人的天地廣闊,尤其是江陳這樣的男人,他心裏裝了太多東西,哪裏會這樣細心。她從來都是乖巧柔順的,從不訴說自己的委屈。細細想來,她帶給他的,是溫柔的撫慰,每每歸家,便一寸寸撫平了他奔波的勞累。他原以為他亦回報了她妥善的安置,其實現在看來,他給予的,並不是都會讓她快樂的,大多如這簪子,表面精美,實則會讓她難受。

他喉嚨發緊,一句話沒說,大步走進了風雪中。

上了馬車,忽而吩咐於勁:“去,把沈音音自小到大,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經歷過哪些,一一給我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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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音為了避開江陳,大年初一就歸了鎮江,懶懶散散歇到初十,有女學生陸陸續續尋了來,便開了學堂的門。

晚間歇了課業,便同阿素出了門,打算去墨齋買些筆墨紙硯。

剛出了門,卻見隔壁門前停了輛馬車,幾個小廝打扮的年輕人正來來回回搬東西。

阿素咦了一聲:“這隔壁,年前王家剛搬走,這麽快便來了新住戶?”

音音瞥了眼小廝身上的衣料,也有些好奇。竟養的起奴仆,還不止一個,可見家境殷實。只家境殷實的人家,又如何會來清和坊賃這樣一處小宅子?

她正琢磨,卻見那小廝停下手中活計,含著笑迎了上來,送上一藍點心,連聲問好:“我們主家要我問姑娘好,往後都是鄰居,還望多照拂。”

音音笑著應下,掀開那竹籃上的白棉布,倒是愣了一瞬,竟是她小時最愛吃的白皮兒八件,只這白皮兒八件是宮中點心,北方或許還能尋到,這南邊卻是沒得吃,不由脫口道:“竟是白皮兒八件?你們主家是哪裏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