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要怪,只能怪那天殺的江……

蔣老夫人是第二日一早接到孫兒回信的。

她正吃茶點,便見於勁縮頭縮腦的走了進來,行禮稟道:“老夫人,主子爺說是娶妻娶賢,必得選個寬和能容人的,其他的倒是不打緊。”

老夫人手中的茶盞重重一放,那雙久經世事的眼老練的很,盯的於勁頭皮發麻,忽而冷笑一聲,道:“看來你們爺是打定了主意,要庇護於她。”

於勁撓撓頭,後面的話竟有些不敢出口,可到底是稟道:“國公爺還說,選妻之時望老夫人能同各世家明說,他有外室柔弱無依,往後必是不能舍棄的,若是能接受的便參選,不能接受的,也甭費這個心了。”

他家主子爺倒是坦蕩,從不藏著拽著,可偏推了他來說,讓於勁覺得,此刻在老夫人威嚴的目光下,自己猶如被放在火上烤,好不忐忑。

張嬤嬤亦是怕老夫人動肝火,急忙上前替她輕摁太陽穴,溫聲道:“老夫人莫氣,仔細您的身子,國公爺如此坦蕩倒也好,往後新婦進了門,心裏有個底,也能少不少麻煩。”

蔣老夫人卻並未大發雷霆,只連連冷笑,對張嬤嬤道:“巧姑,我自然不會同他置氣,懷玨自小便是個倔的,豈能硬碰硬?”

她又拿了茶盞來吃,默了一瞬,才道:“等四月初四,便點選世家女,讓懷玨來瞧瞧吧。”

說完又笑,意味不明:“沈家姑娘也請來吧,早日見見當家主母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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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音一連幾日沒瞧見江陳,聽說宮裏那位又鬧脾氣,拉了江首輔全權處理政務。

她倒是月初便收到了老夫人的傳話,要她四月初四去一趟,本想同江陳商議,可遍尋不到人,只好這日一早便去了國公府。

梁京四月初的清晨,薄霧裊裊,還帶著潮濕的寒氣。

音音與阿素候在角門邊,許久也未得見。守門的婆子袖著手,眼皮都不擡:“老夫人還未起身,姑娘且先候一會吧。”

阿素替音音搓著冰涼的手,眼圈泛紅,低低呸了聲:“大清早將我們喚了來,卻連門都不讓進,不待這樣欺負人的。”

音音回握了下阿素的手,笑著搖搖頭。

等辰時一過,松壽堂才來了個小丫鬟,將人領了進去。

穿過幾進的抄手遊廊,蔣老夫人正坐在後院的翹角亭裏看家丁搭戲台、擺花宴。

時候尚早,客人還未至,後院裏假山嶙峋,清流潺潺,桃樹梨樹芳菲一片,富貴又清雅。

她遠遠見了那抹窈窕身影,眯起眼,招手:“可是沈家音音?快來,讓老身好好看看。”

待走的近了,瞧見那姑娘瓊鼻秀唇,眉目如畫,一舉一動都牽人心神,不由也心下感慨,自己的孫兒畢竟也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著了道,也是情之所至,只,在這世家大院,空有容貌卻是遠遠不夠。

老夫人今日額上圍了秋香色嵌珠抹額,掩去了眉眼間的幾絲老練洞明,笑起來倒是慈祥的緊:“好孩子,如今你伺候在懷玨身旁,也算是盡心盡力,他的喜好想來你也略知一二。”

她說著拍了拍手,張嬤嬤立時將一摞畫卷呈了上來。

蔣老夫人打開來,一一指給音音看:“這眉間有痣的乃是河西崔氏獨女,家裏幾代都是當世大儒,自己也是沾染了一身書卷氣;這笑容可親的便是嘉明郡主,一家子的皇親國戚,也算是個溫雅端莊的……”

十幾卷畫冊,上面個個是顯赫世家的嫡姑娘,單獨拎出哪個來,都是明珠般的耀眼。

老夫人耐心的很,細細介紹完了,潤了口嗓子,才道:“阿音,你曉得,我們江家雖敗落過幾年。可到底是百年世家,如今也又站上了高點,根子上最重家世,等閑進不了門,更逞論那起子不入流的。今日來的這些倒也算合心,阿音不妨替老身看看,哪個興許能入懷玨的眼?”

音音喉嚨發澀,明白自己便是那不入流的,老夫人這是要她瞧清自己與日後主母的雲泥之別,好早早死了非分念頭。

但立在這天地間,她依舊不覺得這罪臣之後的身份有何卑賤。她母親說過,人這一生,總有坎坷曲折,有什麽好抱怨的,走過去便是。

她微微挺直了背,溫和淺笑道:“老夫人,國公爺的心思小女不敢妄加揣測,這國公府選主母,也輪不到小女多嘴多舌,依小女看,這些貴女都是頂好的。”

蔣老夫人聞言,耷拉的眼皮擡起,第一次正眼瞧音音。

她確實沒想到,曾金尊玉貴的小姑娘,落到如今地步,能如此果決的便拋了那些昔日榮光,還能絲毫不卑怯,說話又得體謙和,也真真讓人無法生厭。怪不得巧姑回來也罕見的替人說起了好話。

她滿意的頷首,眼裏的審視去了幾分:“好孩子,今日你既來了,便幫著老身張羅一二吧。等貴女們來了,在一旁伺候著,也好給未來的主母留個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