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苦海難回(第4/7頁)

阮薇請福嬸去看看下邊的情況,她一個人在臥室裏坐著,把那襲婚紗抱出來,漫長的拖尾將近兩米,長長地鋪開一地。

旁邊就是梳妝台,但阮薇從不化妝,那幾年葉靖軒從來不帶她去應酬的場合,她就這樣素著一張臉,習慣到如今,現在梳妝台還是空的。她抱著婚紗躺下去歇一會兒,睜開眼正對著梳妝台上的鏡子,房間裏沒開燈,自然光線又暗,連她都覺得自己這張臉素凈寡淡,配不上這襲婚紗。

她一直以為自己沒有福氣,但又舍不得放手。每個女人最後的夢想,不過都是穿上婚紗,嫁給最愛的人。

愛情讓人變得貪心,好在,她總算回來了。

樓下漸漸開始有動靜,像是有人飛快向外走。

外邊的事沒那麽容易了結,但阮薇知道自己現在去問只能越說越亂,於是就在樓上聽,可惜她的左耳因為車禍巨大的聲音造成耳鳴,現在雖然好多了,但還是有點聽不清。

只言片語,方晟好像在說什麽:“會長要把葉家除名,沖著三哥來的人都等到了機會。”

都不是什麽好消息。

最終什麽聲音都沒了,阮薇一個人在臥室裏陷入無限安靜的環境,被困倦拖得半夢半醒。

葉靖軒處理完傷口走上來看她,他原本帶了醫生,想看看阮薇有沒有受傷,可他推開門發現她已經躺下了,於是讓人都離開。

他無聲無息地側臥在她身後,阮薇覺得有人,想要翻身,他卻從背後抱住她的腰,額頭貼在她背心處。

兩人的體溫交替,連那襲華麗的婚紗都不再是冰冷的。

阮薇的耳鳴好了,漸漸能聽見葉靖軒的呼吸聲,她的眼淚突如其來順著往下流,勉強擡手擦,濕濕涼涼蹭了一臉。

葉靖軒嘆氣,從背後伸手過來替她擦臉,忽然和她說起舊事:“過去我爸外邊有女人,我媽心裏知道,但她沒辦法,後來我記得……有天晚上他們在書房裏說話,我媽哭了,我爸那次出來之後就再也沒去找外邊的人。他跟我說,男人的底線,就是不能讓自己的女人哭。”

他揉著她的頭發,輕輕地哄:“聽話,阿阮,我知道你怕敬蘭會裏的事,我想讓你安安穩穩地和其他人一樣過日子,不想讓你遇到危險。可是我做不到,我已經很難受了,別再哭了好嗎?”

她不讓他解釋,也試圖在忍,可是又忍不住,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只能回頭看他。葉靖軒的傷口剛處理完,失血再加上頭疼作祟,他整個人在她身後累到懶得動,目光都靜下來,再沒有平時的脾氣。

她聽見他說話的聲音完全啞了,心疼得更收不住眼淚。

葉靖軒拉她的手擡起來看,兩人對著窗外熹微的光線,看她無名指上那枚鉆戒,上邊他的血和泥土都被洗幹凈了,璀璨耀眼。

明明都不是少年模樣,可葉靖軒這麽大的人了,還像孩子一樣抱住她,像得了什麽玩具,蠻橫地蹭在她背後。

他說:“終於把你抓回來了……你是我的新娘,誰也別想搶。”

阮薇笑了,按著他的手,示意他好好休息一會兒,可是葉靖軒突然收緊胳膊,好像不受控制一樣痙攣地抵在她後背上,她知道他又發作了,翻身試圖抱住他讓他好過一點,可他放開阮薇,蜷縮起來抱住頭,忍無可忍,就連後背上的傷口撞到床上也毫無感覺。他頭上的疼痛席卷而來壓倒一切,要把他整個人都逼垮了。

葉靖軒咬緊牙低喊出聲,阮薇拼命去拉他的手,可是根本握不住。她起身要喊醫生,葉靖軒一把捂住她的嘴吼:“沒用的,你叫他們來也沒用!”

他發作起來控制不住力氣,差點將阮薇打到一邊。

她撲過來抱緊他,再也受不了,抱住他的頭,看他痙攣在自己身側疼得發狂,眼淚一滴一滴落在他臉上:“我替你,我替你,行不行?”

如果有辦法,她情願以身相抵。

可惜如同葉靖軒過去和她說的話,這世上,誰也不能替另一個人疼。她愛他,卻眼睜睜看他活受罪。

阮薇的手被他掐出血印,她擋住了不讓他看見,兩人僵持將近半個小時,葉靖軒終於漸漸平靜下來,渾身冷汗。

葉靖軒反身抱住她的腰,臉都貼在她胸口。他一輩子從未示弱,只有今天,他低低開口和她說:“你別走。”

這是他最軟弱的時候,猶如困獸,只有阮薇在身邊。

她笑了去吻他,哄著他安慰:“我還能去哪兒?”

他總算放松下來,又和她說:“和我說說話,什麽都行。”

她突然就想起在蘭坊的時候,聽到他和夏瀟打電話,那時他也這樣說。

她終於明白葉靖軒頭疼發作,忍不下去才躲起來,他寧可打電話給別人,也不肯讓她知道。

阮薇心裏百感交集,明明多說一個字都要流淚,卻強壓下去,一句一句和他說:“別再躲我,福嬸告訴我了。”她往後靠在床頭,讓葉靖軒能躺得舒服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