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驚弓

沉重匆忙的腳步聲打破沉寂,來人走得急,衣衫卷起的風將墻上的油燈刮得猛地暗下去。

再亮起來時,已經不見了那人的身影。

“曲司天!”薄言撲在一道木欄上,促聲喚著,光線幽暗,照不進牢室最裏面的樣子,他只能再提高聲音:“曲司天!”

跟在他身後一路小跑的人穿著粗氣,抖著手中的鑰匙,扯開門上的鐵鏈,才努力地向他彎著腰。

“統領大人……曲沉……曲司天人……在裏面……”

薄言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單聽這個猶豫的語氣,他已經知道大事不好。

這裏萬事都是世子做主,如今這個情況,難不成世子真的放棄曲司天了?

可眼下並不是他胡思亂想的時候,皇上雖然沒有明說,可焦躁後悔都明白白地寫在臉上呢。

他得抓緊時間,盡快把曲司天帶回去,好讓皇上安心下來。

“曲司天,皇上命我……”

剛一進牢室,薄言心裏咯噔一聲,同是男人,越是向裏越是濃厚的這個腥膻味道……簡直再明白不過。

逢……逢場作戲而已……他在心裏安慰著自己——不過是做給皇上看而已,反正世子爺和曲司天之間,這種事怕也是家常便飯了。

角落裏的稻草堆上蜷縮著他熟悉的人影,背對他側躺著,借著外面的燭火,只看見赤|裸的腳踝上鎖著足枷,衣衫上倒沒什麽血跡。

薄言松了口氣,一手搭上那人肩膀,輕聲說道:“曲司天,之前只是一場誤會,皇上讓我來接您出去了,您趕快……”

他手上只用些力氣撥了一下,昏迷中的人便被撥得從稻草上翻滾下來。

“曲司天!”

薄言忙用手去接,正趕上外面的徐子文提起馬燈來,一瞥之下,竟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天……天啊……”

“沉舟怎麽了!他怎麽了!”

腳步聲還急促地踏著樓梯的木頭,焦急的聲音已經從門外傳進來。

坐在床頭的太醫起身跪下:“見過皇上……”

人影終於出現在門口,卻看也不看他一眼,一把掀開床幃,粗重的呼吸聲尚未平息下去。

“別說這麽多廢話,沉舟怎麽了?!”

太醫忙爬起來,單手微微掀開床上那人的眼瞼,讓人看清楚下面因充血而赤紅的眼睛。

“回皇上,曲司天的眼睛……怕是看不見了……”

虞帝臉色蒼白,踉蹌著就要跌倒。

身後的薄言慌忙及時扶住他,也低頭輕聲道:“皇上,臣在牢裏救出曲司天的時候,他滿臉是血,都是……從眼中流下來的……”

虞帝搖搖晃晃地被他攙扶著在椅子上坐下,嘴唇顫了半晌才厲聲喝問:“柳重明……怎麽說?他對沉舟做了什麽!來人!把他給我帶上來!”

不等薄言回答,太醫忽然雙手按著曲沉舟,慌張地回頭:“皇……皇上……不要叫人來……”

薄言跟著一起上去幫忙,好不容易才把床上受了驚嚇似的人穩住,見著曲沉舟再次昏沉睡去,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太醫湊近過來,聲音極低地說道:“皇上,依臣所見,曲司天這是驚惶過度,胸中郁憤難平,一時血氣淤塞,以至於雙目失明,所以聽不得……那個名字。”

薄言也在一旁附和:“回皇上,臣之前已經問過……”

他向床上看了一眼,略過那個名字。

“已經問過了,說是……曲司天掙紮太過,突然就七竅流血,之後再怎麽碰他,都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他說的委婉,可一旁的太醫已有些尷尬地轉過頭去——人都已經七竅流血了,之後居然又碰了,一般人可真是幹不出這事。

虞帝臉色都青了,他之前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眼下的情形。

曲沉舟如果瞎了……從此以後,他該怎麽辦!該怎麽辦!

“柳重明是不是……誠心的!就是誠心的!”他的手止不住地痙攣:“給我……給我把他……”

他喉中堵得說不出話——把柳重明怎樣?

柳重明可是拿著他的明詔手諭去拿人的,更何況,現在能動柳家嗎?

薄言及時為他解圍。

“皇上息怒,臣已經遵照您的口諭,收回他的腰牌,令人看守起來。眼下要緊的……是看看曲司天該怎麽辦。”

虞帝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蜷縮如雞爪,顫顫地搭著薄言的手,過去床邊坐下,卻沒有勇氣細看。

“沉舟的眼睛……還有沒有好起來的希望……”

太醫貴姓,剛吞吞吐吐幾個字,便被怒喝一聲:“說!”

“皇上,微臣現在並無把握,所幸曲司天的眼瞳並未受傷,臣等只能群策群力,瞧著曲司天的情況,隨時調整方子,姑且一試。”

“什麽姑且一試!”虞帝勃然大怒,厲聲呵斥:“朕只有他這麽一個!不許他有閃失!沒有什麽一試!無論如何,一定要把他的眼睛治好!聽到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