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碧紅子(第2/3頁)

這話要是別人說的,柳重明怕是要當場拍案而起,大喝一聲“看什麽看”,可如今只能忍著脾氣,側了側身。

曲沉舟第一次正眼看過去,才見著柳重明的座位邊靠著一根拐杖。

寧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笑得恨不能拍腿:“重明,叫你不聽人勸。曲司天話都說出口了,你還敢去跟石巖跑馬玩。虧你命大,要不是石巖在,哪是一條腿的事兒?”

“聽什麽勸?他還真把自己當活神仙了?”柳重明不好發作,鐵青著臉:“我騎自己的馬,摔自己的腿,跟他什麽關系?難不成改天他咒我死,我還要跪著求他留我一命?”

“重明!不許胡說八道,”虞帝沉聲呵斥:“沉舟的話靈驗,下次該聽的就要聽著。”

柳重明癟了癟嘴,有些委屈,跟曲沉舟對視一眼,兩人又同時轉過臉去。

虞帝瞧著他們倆置氣,那份嚴肅也終於繃不住。

“你看看你們兩個,一個針尖,一個麥芒,都坐到這個位置上了,那麽多人看著呢,鬧什麽小孩子脾氣。”

只有寧王嗤的笑了一聲,見周圍幾人都面色平淡,忙尷尬地咳了一聲。

“皇上訓|誡,臣銘記在心,”曲沉舟起身拱手,問道:“臣今日該如何蔔卦?”

“不急。”

“曲司天,下官還有事請教。”這次見了虞帝的示意開口的人,是淩河。

曲沉舟不解地看看虞帝,又向淩河點頭:“淩少卿請問。”

“曲司天說當晚被人叫出去,下官按照曲司天的說法,發現你走的路是通往毓秀宮,而毓秀宮和觀星閣與慈寧宮都並不順路,曲司天是如何跑到慈寧宮的?”

淩河這話一開口,懂點事的登時都明白了,今天為什麽人到得這麽齊,連寧王也屏氣收聲,盯著淩河。

“夜裏太黑,燈火不明,我對後宮並不熟悉,一時慌不擇路,也不知道怎麽,就走去了慈寧宮。”

曲沉舟平靜與人對視:“淩少卿該是聽說過,我為言靈者,從不說謊。”

淩河萬年不變的冷漠像是貼在臉上。

“下官掌大理寺刑科幾年,審過的人起初都說自己沒有說謊。”

他將身邊的盒子打開,起身向前,給曲沉舟看裏面嵌在錦緞裏的三個瓷瓶:“曲司天如果真的沒有說謊,敢不敢試試這個?”

曲沉舟看了一眼虞帝,才取出一個,摩挲著瓷瓶上的字:“碧、紅、子。”

“我錦繡營裏的碧紅子,曲司天該是沒聽說過吧。”

柳重明習慣性地想要歪一歪身子,又疼得嘶了一聲,臉色變得更不怎麽好看。

“哪怕是什麽鋼筋鐵骨,也能把祖宗八輩都招出來。怎麽樣,曲司天?皇上之前不讓我審你,如今可是皇上的意思。”

曲沉舟捏著瓷瓶的手指攥得發白,轉頭輕輕叫了一聲:“皇上……”

於德喜正伺候著虞帝嗅著鼻煙,沒人應他,這時間便變得無比漫長,仿佛有刀子從頭慢慢劃到腳。

他跪在階下,又咬著下唇哀求一聲:“皇上,臣真的沒有說謊,臣不會說謊。”

虞帝久久才吐出一口氣,緩聲開口。

“沉舟,朕信你。可你住在宮中,本就不合規矩,如今又夜裏四處走動,更有許多人彈劾於你,朕總該有個說法。”

他俯身摸摸曲沉舟的頭頂:“還有些話,讓淩河一道問了,跟他去吧。”

曲沉舟紅著眼眶,抿了抿嘴,俯身拜下:“臣聽皇上的話,臣沒有說謊,不會讓皇上失望的。”

一直守在門口的薄言扶著腰刀,向門外伸手:“曲司天,請吧。”

淩河夾著卷冊緊隨其後,懷王微微擡眼,看於德喜的目光一掃而過,也起身跟出去。

直到慕景臣也出了門,寧王才如夢初醒。

柳重明正要去拿一旁的拐杖,聽虞帝笑著開口:“重明走路不便,就在這兒陪朕坐坐吧。說來也有好久沒跟你下一局了。”

於德喜扶著他去榻邊的椅子上坐下,又取了棋盤過來,垂手站在一邊。

柳重明先捂住了黑子的棋簍,抱在懷裏:“皇上,黑子給臣下吧。”

“小滑頭,”虞帝笑起來:“你棋力不差,阿正都誇過你,幹什麽總抱著黑子不放。”

“臣下不過皇上,臣怕輸,皇上再讓臣一子吧。”

柳重明起身去正一正棋盤,又忘了自己正瘸著一條腿,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坐著吧,”虞帝示意他先落子,責怪一句:“仗著年輕,冒冒失失的,也不小心點。我聽景延說,沉舟跟你置氣,說了一嘴這個,你怎麽就不往心裏去?”

那黑子拈在手中,半晌才落下去。

柳重明悶悶地說:“皇上,臣不想與他同朝為官,皇上不如收了臣的腰牌,讓臣繼續做生意去。”

“胡說八道,”虞帝笑著叱罵一聲:“在大理寺和淩河看不對眼,現在升了官,又跟沉舟不對付,你真當這朝廷是你胡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