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烙痕(第2/3頁)

那是烙刻在骨子裏的恐懼。

他不顧一切地拼命掙紮起來,可雙腿很快被縛在刑凳上,有人死死壓著他的肩膀。

腰上一涼,衣衫已被人掀開。

“不要!重明!求你……不要……”

狠厲的耳光摑在他的臉上:“放肆!誰準你直呼世子名諱!”

臉頰上火辣辣的疼,卻完全無法壓下他的恐懼——他不能失去那個胎記,他需要那裏的庇護,那是他的支柱。

可不等他再叫喊出聲,面前的人抓住他的頭發向後扯起,將一團麻布死死堵在他口中。

“世子,哪個字?”

“‘明’字,”柳重明的聲音沒有一點溫度:“看好那個胎記,別烙偏了。”

滾燙的烙鐵帶著令人窒息的溫度落下,分毫不差地烙印在曲沉舟後腰的胎記上,冰涼的空氣中都是皮肉焦糊的味道,令人嘔吐。

曲沉舟猛然繃緊身體,拼命揚直脖頸,喉間撕心裂肺的悶聲痛呼中,隱約夾著顫顫的泣音。

他再無法控制清醒著,前世今生混淆成一團亂麻,無數聲音仿佛發了瘋一樣在腦中攪動,撕扯著他的五臟六腑。

——沉舟兒,得你青睞,是我的福分。

——沉舟,我會待你更好。

——我答應你,免你孤苦,免你流離,免你無枝可依。

——沉舟兒,等我娶你。

——相信我,我不會食言。

曲沉舟用盡全身力氣,想聲嘶力竭地尖叫,卻都被堵做口中的悶聲。

那烙鐵仿佛生了根似的壓在後腰處,落下時痛不欲生,舉起時如剝皮抽筋。

蒙眼布早被濡濕,不知是汗還是淚。

他頹然被拔去了全身的力氣,垂頭伏在刑凳上,身外的一切都變得朦朧恍惚,只聽到有什麽東西從懷裏掉落出來,撞在刑凳上。

一聲脆響,近在咫尺。是他聽了兩世的承諾。

可這聲響轉瞬即逝。

有腳步聲飛快地逼近過來,伸手將他頸間掛的玉佩一把扯下。

“賤人!你不配!”

曲沉舟無力地擡了擡頭,卻只聽到那玉佩在石頭上碎裂的聲音,崩飛的碎片劃在臉上,已察覺不到疼痛。

玉鈴叮地響了一聲,不知滾去了哪裏,再無跡可尋。

他拼命想睜眼去看清楚,卻終於垂下頭,昏死過去。

秋冬的天亮得晚,晨曦未現時,柳重明就出了門。

從圍場到京城的這段路上,他不能離開姐姐,所以即便再對白石巖的下落焦急,也不得不先行趕回來。

姑丈帶兵在外,他和姑姑都決定先瞞下來,免得亂了軍心。

一回到京城,白石磊便立即動身前往圍場尋人,他也派出了所有可動用的人手。

如今家裏只有姑姑一個人,他不過去看一眼,放心不下。

這麽早,白夫人果然仍坐在窗邊,這麽冷的天氣,還開著窗戶,看到柳重明,招了招手,微笑平靜。

可與平日裏利索爽辣的姑姑相比,這份平靜卻只讓柳重明鼻尖酸酸的。

他是膽小鬼,他不敢說是自己信錯了人,害了石巖。

“以前就有先生說,石巖命長得很,他不會有事的,”反倒是姑姑安慰他:“去做你的事吧,石巖有了消息,我會讓人通知你。”

其實,他們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柳重明努力藏住悲戚,陪著姑姑吃了早飯,又抱了抱尚在繈褓中的表弟。

臨走前,姑姑叫住他。

“重明,你最近如果太忙,就不用兩邊跑了。我一個人坐著,總忍不住胡思亂想,叫沉舟過來陪陪我吧。”

他胸中一滯,半晌才轉回身,笑著應:“沉舟這些日子病了,等他好了,再叫他過來看您。”

而後,仿佛逃離一樣,鉆進了馬車。

現在還不是他能恣意痛哭的時候,如今京中人手有限,若是只以他自己,怕是捉襟見肘。

可好在宮裏姐姐那邊,父親破天荒地肯主動出面,暗中照看著,緊接著他收到了慕景臣的密信。

有了嫻妃娘娘和景臣的走動,姐姐那邊便更無須憂慮。

方無恙將暗堂的人借給他撐起門面,幾個月內該是不成什麽問題,到那個時候,石巖的下落也該有了著落。

馬車走了沒多久,在錦繡營前停下。

廖廣明死了,錦繡營裏的大事小事卻沒有一件停下來的,群龍無首,亂糟糟地攪合在了一起。

皇上看似不經意地隨口一提,讓他這個閑人過來幫忙周旋一下。

自他踏入錦繡營的第一步起,周圍無數人的目光裏便有了新的考量——雖然沒有明說,可誰都知道了,錦繡營的下一任主人會是誰。

柳重明不缺錢,也不缺手段,有徐子文在錦繡營混了這麽多日子做幫襯,更是知道哪些人留,哪些人該收攏,哪些人該趕走。

原本一切都不在話下的。

只是徐子文為他悄悄送來幾封特殊的密信時,他卻又忍不住紅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