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懸案

曲沉舟在傍晚時候睡了一覺,趕到耳房處時,淩河已經站在門外,不知等了多久。

兩人話不投機,淩河連找他算賬的閑話都不想多說,直入主題。

“今天你可以蔔卦?”

淩河記得距離上一次還不到五天。

“不能。”

“那你來幹什麽?”

“監工。”

說句心裏話,淩河這輩子還沒這麽煩過誰,除了曲沉舟。

更囂張的人,他也不是沒見過,可曲沉舟總是恰到好處地在他克制和暴躁的邊緣徘徊試探,讓他覺得生氣也沒必要,忍下去又憋得慌。

不等他來得及表示抗議,曲沉舟已經自行進了門,他只能跟上,沿著石階一同下去。

石室裏雖有通風,卻架不住惡臭太濃,空氣中的味道並不怎的令人愉快。

潘赫被捆得像個粽子一樣,側身躺在地上,腳上套著鐵枷,還沒有清醒。

幾個月的牢獄折磨,本來白胖如湯圓的身體幹癟下去,如同一塊被風幹的臘肉。

眼睛的位置血肉模糊,陷下去兩個可怖的深洞,不用去看其他地方,也能想象,這人在錦繡營遭遇過怎樣的折磨。

“原來這麽難看。”曲沉舟皺著眉,自言自語一句。

“什麽?”

曲沉舟沒回答淩河,用腳尖撥著潘赫的臉,毫無反應,雖然讓人灌了滋補湯藥,潘赫畢竟還是傷得太重。

想也知道,廖廣明不會那麽好心,把好好的人送給他們。

淩河見他始終一言不發,心中憋了幾天的話還是忍不住。

“曲沉舟,世子跟我說的……罪生子……是真的嗎?”

“我也是第一次聽說,”曲沉舟就著燭火細細檢查潘赫的刑傷,頭也不擡:“但我相信柳侯和世子的話。”

淩河沒立刻接話,心裏不是滋味。

雖然身在大理寺,見多了形形色色的人心叵測,可人畢竟是不同的——那個坐在至尊之位的人,如果揣著什麽不可告人的詭秘心思,則牽一發而動全身。

不知會有多少人牽連其中。

其實他也是信的,這便更令人心焦不已。

“眼睛是最近才挖的,只為了惡心我們。”曲沉舟側過臉看他,詢問他的意見:“淩少卿怎麽看?”

“叫我淩河,”淩河不嫌臭,用油布裹著手去撥弄:“身上舊傷多,該是剛落到廖廣明手裏的時候拷問的,新傷少,廖廣明手段用盡,問不出什麽東西,已經放棄了。”

柳重明二人能想到的來龍去脈,都跟他說過了,不怕他往外傳,畢竟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

他細數著:“以我往日的經驗來看,死不開口有兩種可能。第一,潘赫若是在給皇上做什麽不見光的事……”

“如果是這樣,他心裏清楚,如果招出來的話,他也沒有價值了,不如閉上嘴,還能留條性命賴活著。”

“第二,潘赫沒把事辦好,或者根本拿不出廖廣明想要的東西。”

曲沉舟認同:“也許兩者都有。”

“你認為,是什麽東西,還是事呢?”淩河問。

“潘赫在辦事,”曲沉舟果斷回答:“廖廣明用了碧紅子來拷問,如果只是想知道是什麽東西,或者東西放在哪裏,答案簡單,潘赫不可能熬得住。”

但碧紅子藥性厲害,沒法讓熬刑的人完整地講出一件事的來龍去脈。

兩人都沉默下來——如今看來,這件事極有可能跟“罪生子”關系極大。

問題進入了牛尖角,潘赫要做去的事,究竟是什麽呢?無論是不是真的能治好皇上的病,總之皇上信了,就必然是存在的。

困難必然是有的,否則廖廣明怎麽可能鎩羽而歸。

雖說不急在一時,可皇上在上面看著柳重明,也許一點點進展,就能柳暗花明。

淩河看著曲沉舟若有所思,忽然問一句:“你究竟是誰?”

曲沉舟的目光從潘赫身上移開,與他對視,簡單回答:“我叫曲沉舟。”

“你不是!”淩河一口否認。

曲沉舟輕笑一聲:“那就為難了,我是誰呢?”

別說是對淩河,即使對白夫人,他們的說法也不過是提到他擅占蔔,無論是死而復生還是借屍還魂,都太過驚悚,沒有對外人說。

淩河就算再目光如炬,也不可能看得透的。

“曲沉舟,我想知道,你究竟想做什麽?”淩河像是要把他看穿:“像你這樣厲害的人,為什麽會想奪嫡,為什麽會幫助世子?”

“我樂意,”曲沉舟微微一擡下頜,反問:“你呢?肯蹚這趟渾水,是為了你肩上那個,還是為了容九安?”

淩河自己也說不清。

只知道九安幾次沉浮,他都無能為力,這次不想看到自己再被丟下,他想用一輩子去保護一個人,即使那個人並不打算回頭看他。

他忽然心念一動,似乎想明白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