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烏頭堿(第2/3頁)

“我白家也不差他一張嘴吃飯,就當遠方外姓親戚養著。等他成年,再為他尋個好姑娘。你若念舊情,想來看他就來,不想來看也無妨,只讓你娘別來為難他就好。”

柳重明怔怔聽著,連插句話的力氣都沒有,鼻子裏都是湧動的酸勁。

只聽姑姑這樣不緊不慢地說起來,仿佛曲沉舟已經不在身邊,與自己同入同出的是另一個人,一個他完全陌生的姑娘。

他無法忍受這樣的生活。

“姑姑!我不同意!”他忍著一腔滯澀:“我也不會放他出去!”

白夫人拉他到自己跟前,嘆了一口氣。

“重明,你還年輕,貪他十分好顏色,自然不舍得。別說是你,就算是換做我也舍不得。”

“可他總有年老色衰的一天,你在最好的日子裏拖著他,有沒有想他以後該怎麽辦?”

“他入賤籍,也是身不由己,後半生日子還長,不該這麽作踐。”

柳重明咬著嘴唇,不肯回答。

“也不急著讓你現在下決定,”白夫人摸摸他的頭:“你娘既然已經開始為你張羅親事,不是明年就是後年的事了,你且想想吧。”

坐了半日,她也有些乏了,正要喚侍女扶去休息,卻被柳重明幾步趕上。

“姑姑!”柳重明拉住她,一句話沖口而出。

話出口時,連他自己也被嚇了一跳——從什麽時候,他居然有了這樣的心思?

“我能不能娶……沉舟,做我的世子妃……”

曲沉舟在房裏坐了一會兒,沒能把人等來,估摸著白夫人一時半會兒不會放人,便去床上眯了片刻。

其實不光是柳重明有事要找他,他剛剛見過柳夫人,也有一肚子的疑惑和擔憂,要跟重明商量一下。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睡了多久,聽到屏風外面的門響了一聲,有人拖著步子,慢吞吞地向內走過來。

天已經黑了,屋裏沒有點燈,只能隱隱約約看出個輪廓。

他坐起身,叫了一聲:“世子?”

“嗯。”柳重明悶悶應了一聲,在床邊坐下:“你往裏面去。”

曲沉舟猶豫一下。

除了幾次意外情況,他們還沒有在一張床上睡過。

“世子,這裏是白府……會不會不太好?”

“姑姑同意了的,”柳重明也不去點燈,伸手推他一把:“我有事要說,你往裏去。”

曲沉舟只得往裏挪了挪,好在床足夠寬大,枕頭也夠長,他靠了一頭,柳重明在另一頭靠著,扯過錦被將兩人都蓋住。

可等了半晌,沒聽到說話,他不解問:“是景臣那邊出了問題?他不肯?”

“沒有,你說的沒錯,跟景臣打開天窗說亮話,反倒更簡單些。景臣看起來比想象的還激動,看來早就知道方無恙,一直沒照過面。”

“但是關於方無恙,他什麽都沒多說,只顧著問我,所以我也不清楚方無恙為什麽要偏著他。”

問不出的東西,只能待之後兩人見了面再說。

柳重明將手墊在腦後,看著帷帳頂:“沉舟,我在景臣家的花廳裏看到一幅字。”

“什麽字?”

他輕輕念:“往者不諫,來者可追。”

“是一位長輩。”

“對,是一位長輩送景臣的。起初我只覺得那字體有些眼熟,但怎麽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柳重明低聲道:“一直到我出了門,路過街鋪的時候才想起來,是‘養拙’。”

曲沉舟即刻明白他的意思:“送景臣那副字的人,就是為那間酒鋪題字的人!”

“會是誰?”柳重明喃喃自語:“這個人以長輩的身份勸諫景臣,年年給我爹送酒,還留下養拙酒鋪的人,在危難關頭幫了柳家,會是誰?”

“你問了景臣沒有?”

“問過了,當時就趕回去問了,可是景臣說,這幅字是我爹拿去給他的。”

所有的線索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

不等曲沉舟發問,柳重明苦笑:“我爹那邊,什麽都不肯說,你有辦法嗎?”

曲沉舟愛莫能助,他能為將來蔔卦,卻不可能知道過去的事。

“不過不論是哪件事,”他勸慰道:“這個人很明顯與柳家交好,沒有害人之心,是值得信賴的人,即便一時找不到,也不要緊。”

他說的沒錯,柳重明倒也不是擔心,只是一時太過震驚,不找他說一說,心中難平。

“沉舟,我以前從沒想過,連身邊這些親密的人,也有這麽多秘密。”

曲沉舟哂笑,說起秘密,還有誰比他更多,更無法宣之於口呢?

“世子,今天我隨石磊過來的時候,遇到了柳夫人。”

“我知道,”柳重明悶聲答:“我們在街上遇到了,要不是石磊在中間打岔,我們就又吵起來了。”

所以他才風風火火地闖進門,就怕沉舟遇見了吃大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