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穢亂(第2/3頁)

自此,再沒有人敢輕易嘗試,所謂的脫胎換骨,便只成了無跡可尋的說法。

“後悔了?”白石巖問他。

柳重明違心地搖搖頭,忽然想起來,比起那個不能說謊的人,自己算是很幸運的。

“……不後悔。他身份不明,拘著是應該的。”

“還不肯說?”

“捂得緊,只大概個知道,年紀在十多歲到二十多。”

白石巖摸著下巴沉思半晌,有了靈感:“會不會是清池?”

柳重明的眼皮一跳:“清池如果將來長成這樣,我現在就去掐死他。”

白石巖大笑,既然柳重明都不打算刨根問底,就更不跟他啰嗦這些摸不到頭緒的東西,示意他打開請柬。

“過幾天就是你生辰了,打算怎麽過?我知道你那天應酬多,別忘了留空去我們家。”

“知道了,怎麽可能忘?姑丈還不得打死我?”柳重明不由失笑,翻開看了一眼:“姑丈和姑姑搞這麽正式做什麽,都是自家人,要什麽請柬。”

這一眼讓他目光膠住。

白石巖想看的就是他吃驚,嘿嘿一笑:“你看,小曲哥還真說中了,我娘有了。”

曲沉舟起了個大早,等著府醫來剝去臉上的膏藥。

今天是需要去管制司驗痕的日子,遮臉覆面都是不允許的。

怕歸怕,卻不能不去,今年至少還有馬車送他過去,總好過往年被牽著過鬧市。

管制司分東西院,東院負責下苦力的,西院負責歡場中人和貴家孌寵,一年年形勢不同,有時西院熱鬧,有時東院熱鬧。

曲沉舟往年都是被帶去東院,西院還是第一次來,陳設上似乎沒什麽區別,只是身邊的人看起來體面許多。

也只是,看起來而已。

他知道,大多時候,這邊的人活得反倒沒有東院的久,許多人想去東院都去不成,他們本就身不由己。

四周的屋子根本談不上什麽隔音,被堵在嘴裏的慘叫聲此起彼伏,那是上一批人還沒有處理完。

他的奴環被串在一根繩子上,跟許多不認識的人一起,跪在院子裏等。

“你看,”耳邊有低低私語:“看那個,臉怎麽被毀了……”

“那是犯了錯吧。”

曲沉舟垂著眼眸,不用看,也知道是在說誰。

“那他以後怎麽辦?臉都壞了,”有很稚嫩的聲音擔憂地問:“也不知道是誰家的,怎麽能這麽……”

“閉嘴!”有年長的呵斥:“貴人們的事,怎麽敢議論!”

片刻沉默,又有人冷笑:“肯定是做了不該做的事,做奴才就該有個做奴才的樣子……”

曲沉舟心中一跳,這話聽著耳熟,不知是跪的太久,還是因為這話,連頭都隱隱疼起來,仿佛又有人將他從床上拖起來,對他冷笑——做奴才就該有個做奴才的樣子。

——吃裏扒外,罪該萬死……

——給你兩條路……

——要麽跟柳清如那個賤人一起去死……

柳清如啊……

曲沉舟頭疼欲裂,渾身抖得厲害,額角上都是冷汗,仿佛聽不得這個名字。

對了,他記得,他是個懦夫,他對柳清如見死不救。

他能聽到冷宮裏被捂住的哭叫聲多麽屈辱,可他只敢躲在墻根下,死死地咬著自己的手,最終落荒而逃。

再去冷宮時,卻沒想到,柳清如的肚子漸漸大了起來,那個無辜的生命降生在他面前。

“曲司天,別忘了……”落魄憔悴的柳娘娘為了那個小生命,終於把主意打在了他身上:“別忘了,你已經吞了朔夜,幫我做兩件事,我就給你解藥。”

其實他早就知道,朔夜根本無藥可解。

“第一,我要你去對皇上說,懷王慕景延與柳清如穢亂宮廷,罪該萬死。”

他聽得汗出如漿,明白過來,柳清如知道將來恐怕只會變成柳重明的負累,不如一死,以殘軀拖著惡鬼,同墜地獄。

“第二,”柳娘娘將隨身信物放在繈褓之中:“送這孩子去朱雀門,五日後亥時,有人守在那裏等著,口令——養拙。”

可惜他們都失算了,皇上尚未查清懷王的事,懷王便已果斷地殺進宮中,他只能抱著那個孩子,拼盡全力向朱雀門奔逃。

一步走錯,滿盤皆輸,他回頭想再去找柳清如時,得知柳清如身死的消息,逼宮之亂已近尾聲。

懷王騰出手來,終於到了和他算賬的時候。

——要麽乖乖跪下來……

所有人都認為他是被脅迫的,只有他清楚,自己不過是一心求死。

朔夜無藥可解,柳清如觸柱而亡,什麽都沒給他留下。

他本以為自己會疼得死過去,卻沒料到這條賤命能熬過兩天兩夜,不光撿回了一條命,還見到了那兩扇門,還有手上生著朱砂痣的那名少年。

那名少年給了他一次選擇的機會,真實,或是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