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棋子(第2/3頁)

虞帝不介意壁上觀虎鬥,卻不可能樂得被人當做傻子糊弄,當即親自前往坤寧宮,不顧皇後從病榻上起身、跪倒在地哭訴哀求,令人找到了那件已被洗幹凈的衣袍。

寧王在坤寧宮中換下的朝服。

柳重明昨天從宮中出來時,正見到左驍衛奉命去宣寧王進宮。

之後的事他還沒來得及打聽,想必又是一場轟轟烈烈的鬧劇,可之前風波的余震仍未過去。

寧王之後會說什麽,他沒興趣去猜,卻能想到宮中之後會發生什麽。

金吾衛還有那兩名宮人,看起來無非是就事論事說了實話,才使懷王母子免遭不白之冤,可虞帝平生最忌諱兩樣事。

一是見人不孝,二是身邊的人不忠於他。

無論寧王此事如何落幕,這三人敢明目張膽地站在懷王一邊,必然是活不了了。

不過幾天之內,懷王能從寧王一路走過的地方信手拈出三人為他去死,細想令人悚然。

他尚且如此,不難想象皇上心中是怎麽想的。

可懷王不能不這麽做,接下來無論是於德喜搜檢宮中,還是薄言調換金吾衛,都比被皇後咬住來得好。

更何況若不先下手,寧王那邊的陳司天很可能會讓虞帝心中的天平傾斜了方向。

兩害相權取其輕,而已。

柳重明如今算是知道了,為什麽曲沉舟說,這次動不了懷王,不過是把躲在影子裏的人拖到陽光下曬曬而已。

這樣的一“曬”,懷王恐怕要被冷落好一陣子。

不過要被冷落的恐怕不止懷王一個,寧王並不是什麽硬骨頭,就算有皇後的威脅在側,多被嚇唬幾下,一準就招了。

只是不知道寧王會說些什麽,若是招出丹瑯來,之後又該如何呢?

雖然清楚無論怎樣都對他不會有什麽影響——畢竟曲沉舟告訴他不要花錢,所以當日在場的人都看得清,丹瑯並不是他想買的,而是曹侍郎非要送他的,攢局的人是江行之,都與他無關——可這種感覺非常不好。

他不過是曲沉舟手裏一顆棋子罷了,一步一步身不由己。

執棋的人根本不打算告訴他下一步棋在哪裏,也不會考慮他落下這一步是什麽心情,是否願意。

哪怕他幾次三番地警告,說自己並不喜歡被人算計。

沒有誰願意做一顆棋子。

可曲沉舟冷硬得像是一塊石頭,眼中只有自己的目標,沉默地、堅定地向前走,從不轉頭向四周看一看。

他不過一時迷茫恍惚,主導權便在不知不覺中落到了曲沉舟手中,對方根本沒打算跟他商量,就擔著本該屬於他們兩人的擔子先走。

他柳重明不過是一個看起來花哨的殼子。

是一個被人舉著四面出擊卻懵懂無知的殼子,唯一的作用就是保護著裏面的人,讓那人不會再輕易被潘赫、杜權之流肆意糟蹋。

曲沉舟用他用得得心應手。

有時候他在想,如果奇晟樓的新主人不是他,對曲沉舟來說也許並沒什麽太大差別。

只要曲沉舟願意出頭,就可以拿捏住任何人的軟肋,收歸己用,並不是非他不可。

而他,無論是為了柳家還是哥哥,都不得不倚仗對方。

每次起了這個念頭,他都會消沉很久,過去曾經自恃的驕傲和自信,被人打得粉碎,不屑一顧地踩在腳下。

他不知道前路在哪裏,也不知道該如何融化一顆鐵石做成的心,甚至對他們的合作產生懷疑。

如果有一天他被擊碎得拼不完整,曲沉舟會不會毫不猶豫地丟下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如今他這個模樣,與皇上又有什麽分別?

可有時候他又忍不住想,這個人究竟經歷過什麽,為什麽會養成這樣如此冷漠孤僻的性格?宮中就這麽可怕嗎?

柳重明將手插在發間,正煩惱不已,有什麽東西呼地掉在腳邊,把他嚇了一跳。

是一只死老鼠。

他愕然擡頭看,見到剛剛那只冷傲的貓在墻頭上不屑地俯視著他,而後一弓後背,跳去墻的另一邊,不見了。

“謝禮麽?”

他哭笑不得,撿根樹棍,打算將老鼠挑遠一點,沒料到那老鼠只是詐死,被草棍一戳,吱地一聲竄去街對面,在人群中引起一片驚叫聲。

柳重明順著那尖叫聲,不經意看到對面不遠處的一處酒鋪,牌匾上寫著兩個字——“養拙”。

這兩個字寫得遒勁有力,似乎不是普通文人的筆墨。

他看了片刻才想起來,難怪這兩個字有點耳熟——曲沉舟擅自花了他幾千兩買的那處酒鋪,就是這裏。

他只派了人接手打理,還沒顧得上親自過來看看。

居然就在拈花巷,是巧合嗎?

從坐在這裏吃甘梅時起,他就想著一會兒回去之前再去拈花鋪子裏看看,記得裏面應該有鹹口的點心,打算捎帶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