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鐵礦

“侯府中,除世子外,無一人逃脫,柳氏分家,十五日內清洗一空。”

看著柳重明漸漸失去血色的臉,曲沉舟移開目光。

“世子,前世種種,除了我之外,與別人再沒有其他關系。有了前車之鑒,從前發生過的事,這一次,不該再發生了。”

雖然知道這話是對的,曲沉舟的經歷與如今的他無關,可這件事太過駭人,柳重明躺在床上,始終難以入眠。

站在曲沉舟為他解釋的角度去想,往日裏見到的那些人,皇上、齊王、廖廣明……通通都換了一張面孔。

像是從前籠罩在面前的薄霧被吹散,他順著曲沉舟手指的方向,看清了那怒放的桃花下堆疊的是累累白骨。

令人毛骨悚然。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卻清楚地知道,又做夢了。

可這一次的夢裏,沒有書院,沒有陽光,沒有繾綣纏綿,連那個擾得他心神不寧的妖瞳也沒有。

他居然夢見了白石巖。

“柳重明!給我站住!”雨水帶著泥濘飛濺起來,那是白石巖身下的馬踏起的:“還不束手就擒!”

他手中的劍重逾千鈞,怎麽也擡不起來,只驚恐地看著白石巖舞動長|槍,策馬而來。

這不該是白石巖!石巖與他從小一起長大,從不會與他兵刃相向!也不會遍身如此多的破綻!

就像是在他面前尋死一樣。

“柳重明!”有人在他身邊狂吼,是方無恙的聲音:“你是不是想死!還不動手!動手!”

轉眼間,白石巖已策馬飛馳,近在咫尺,在身邊吼叫的人刻不容緩地搭箭上弦,三聲弓響。

他仿佛被定身了一般,看著白石巖揮槍挑開兩箭,而後虛晃一槍,在穿胸而過的第三箭中應聲落馬,匍匐在泥濘中。

就這樣,眼睜睜看著方無恙在自己面前殺死了最親密的至交。

“啊啊啊啊啊!”

柳重明聽到自己發出歇斯底裏的悲鳴,天和地仿佛在這瞬間顛倒旋轉起來。

“世子,世子……”一個輕柔的聲音將全身都在抽搐顫抖的他漸漸喚醒。

柳重明在自己的低聲哽咽中睜開眼睛,看到曲沉舟掌著燭台,一手在搖晃著他。

“世子是不是被夢魘住了?”

許是這次的夢境太可怕,他在還來得及思考前,便一手扯住了曲沉舟的衣角。

能在夢魘初醒時看到熟悉的人,他甚至有種沖動,想狠狠地抱住曲沉舟。

可意識漸漸回歸後,他又在喘息中慢慢放開手。

“我沒事……沒事……”

柳重明向宮裏遞了請安折子後,便立刻有大太監請他進去,在安義宮等候。

“世子爺稍候,皇上和貴妃娘娘正在陪太後娘娘坐坐,等太後娘娘歇了,奴才這就向裏面通傳。”

那太監也是在宮裏多年的人,知道柳重明從小就常常進宮玩耍,幼時也被太後抱過,便賠笑多問一句:“要不,奴才現在進去,太後娘娘也有陣子沒見世子爺,前些日子還跟奴才們念叨著您呢。”

“謝公公好意,現在時辰不早了,等皇上出來,用過午膳,太後娘娘也該午歇,我今兒向皇上討個恩賞,改日再進宮專門看望她老人家。”

大太監笑著唱喏一聲,甩了拂塵在手,向他躬身一禮,吩咐宮人們仔細伺候著,這才退著離去。

他沒進去安義宮裏,貪著外面天氣正好,站在回廊下,看著白玉石欄杆外的一叢風雨蘭出神。

昨夜的夢過於駭人,一直到今早,他還能清晰地記得夢中每一個細節,記得白石巖向他揮槍|刺來時的破綻,甚至記得白石巖跌落馬下時濺起的泥濘。

夢醒之後,他趕了曲沉舟回紗籠,自己卻再也沒有睡著,睜著眼睛等到了天亮。

如果說之前那些真實一樣的夢境只是讓他茫然的話,那昨夜的夢也足以讓他警惕起來,尤其是在聽過曲沉舟提起柳家前世的下場之後。

他不得不懷疑,夢裏的那些事都是在那個“曲沉舟”的前世真實發生過的。

可是這些斷章之間,卻沒有什麽線索能讓他清晰地貫穿在一起。

如今他清楚的就只有兩件事,第一,便是他倉皇出逃,方無恙在他身邊,而白石巖前來追擊,死在他面前。

雖然通過曲沉舟的話可以推測,柳家的確遭遇了不幸,可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卻完全不得而知。

柳家究竟因為什麽遭遇不測,他是怎麽逃出來的,之後又遭遇了什麽——這些問題,恐怕無法從“曲沉舟”口中打聽得出來。

第二,如果夢是真實的,那他從前必然與一個人親密無間。可他記不起那人的樣子,便只能用曲沉舟的臉來代替。

這件事撲朔迷離,理不清頭緒。

與他肌膚相親的人會是誰?他們為什麽會在晉西書院見面?之後人又去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