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疑點(第2/3頁)

如果有一個人能讓他多說幾句話的,那就只有身邊這位一起長大的表兄了。

他擺擺手,讓隨從先走,跟白石巖在忽明忽暗的巷子裏慢慢踱著步。

“石巖,”他看著自己的腳步下盤旋的黑影,輕聲問:“你信巫蠱之術嗎?”

“不好說,我不像你這麽百無禁忌,有些事還是信的,怎麽突然提起這個?”白石巖細想想他們之前的話題,又問:“跟那個小怪物有關?”

畢竟不是人人都有那樣一雙詭異的眼睛。

柳重明沒否認:“我怕有人在他後面,想往我那裏伸手。”

之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事。

自他幾次肅整別院上下之後,也沒有什麽閑雜人能被安插進來,將他的一舉一動透露出去。

可這次的事卻令他一籌莫展,甚至不知道該從哪裏掙脫,才能逃離這種被虛無和恐懼籠罩的感覺。

“你懷疑有人借他向你行巫蠱之術?發生什麽事了?”

“我……又夢見他了。”

那不是一個恐怖的夢,反而十分溫馨。

夢裏的他和另一個人坐在晉西書院的回廊下。

那人膝蓋上放著食盒,食盒裏裝的是姑姑最拿手的藕盒,正低著頭,小口地吃著東西,秀氣的手指撚著藕盒,讓人想去握一握。

他看得目不轉睛,半晌,忍不住將目光從那雙手上慢慢擡高。

下午柔和的陽光照在那人的側臉上,將垂下的細碎鬢發和纖長的睫毛也蒙上一層迷人的金色,少年俊秀的臉上還有絨毛沒有褪去,透著粉色,像是熟了八分的蜜桃。

有幾道醜陋的疤痕將這片粉嫩割得七零八落。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撫上去:“還疼不疼?”

少年在他的觸摸下僵住,慢慢擡眼看向他,眼中蒙著一層令人憐愛的霧氣。

又是那雙妖瞳!

柳重明在大汗淋漓中醒來,頭疼欲裂。

想著那個夢境,他覺得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一步步向他靠近,要把他扯入一片可怕的未知中。

他無法退後,也不敢面對。

“石巖,我前幾天去看過他一次,他身上的疑點比我想的還要多。”

白石巖靜靜聽著,等著下文。

“我讓人在床頭放了水和粥、點心,他喝了一杯水,吃了半碗粥,茶杯上沒有一點汙漬,粥只吃了七八分,吃喝後都擺放妥當,”柳重明擡眼看著好友:“他的教養不是一個下奴能做得到的。”

白石巖心裏緊了一下:“會是誰的人?”

柳重明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繼續說著:“他的呼吸聲不重,比我想的還能忍耐,慌亂之下能很快冷靜下來,絕對不是困在奇晟樓裏沒見過世面的人。我給他遞茶的時候,他是這樣接茶的。”

白石巖見他舉起雙手,四指並攏,中指指尖相對,拇指立起,不由悚然:“有品階?!”

“何止有品階,而且不低,”柳重明壓抑著心中的驚詫恐懼:“他坐在椅子上時,刻意改變了習慣的姿勢……但是細看能看得出來,那是宮中的坐姿。”

“宮中的……”白石巖驚道:“難道是皇……”

柳重明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不解地搖頭。

“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就在這裏,現在遠不是最後定下人選的時候,咱們兩家也都沒有站隊,不該對我們如此忌憚,就算安插人,幾位王爺倒還可以理解。而且……”

他苦笑一下:“如果不是我多事,他不是被杜權打死,就是被潘赫弄死,哪還有命混到我身邊?這樣派人出來當細作,會不會太可笑了點?再說,朝中有品階的人,有哪個是這麽小的?又怎麽可能落在奴籍裏?”

白石巖也被這些矛盾攪得糊塗:“那你考慮的結果是什麽?”

“沒有結果。”柳重明無奈:“一切事都說不通。”

除了這些,他還有許多事沒弄明白。那孩子肯承認在柴房和街上見過他,為什麽再往前的事不肯開口了?

難道他們之間有什麽不能說的事?

不過經過這樣一番盤問,他倒真有點信了杜權的話——這孩子不會說謊,否則怎麽會寧肯閉嘴不說話,也不知道隨便編一個什麽別的?

誰會派這樣的人出來做臥底細作,傻子嗎?

白石巖倒是先入為主,沒對這種說法有什麽質疑,給他出主意:“不是說他不會說謊嗎?直接問他啊!就不喜歡你這樣一肚子彎彎腸子的。”

柳重明無可救藥地看著他:“肯開口倒也好啊,他像個啞巴一樣,能問出什麽?”

“嘖嘖,讓人開口說話的法子,你柳二不是多得是?難不成還要我來教?”

“就他那身板,要是不留神折騰沒命了,我上哪兒問去。”柳重明覺得今晚自己可能的確喝得有點多,否則怎麽一提起這事就壓不住脾氣。

他有多長時間沒遇到這麽棘手的難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