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秘密

“回廊下的那個人擡起頭了。”

“是誰?”白石巖忙問,又在柳重明的目光中得到了答案,倒抽一口涼氣:“是那個小怪物?!”

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得通,重明為什麽突然會想過來看看。

“我沒看清長相,只看清楚那雙眼睛,是陰陽妖瞳,不會有錯。”

柳重明抿嘴,笑了一下:“不用緊張,也許只是我白天突然見了,印象太深,晚上就夢到了而已。”

“重明,改天再去南路禪院看看吧。”白石巖神色嚴肅:“一定要去!”

“你放心,我會照看好自己,”柳重明笑著拍他的肩:“石巖,你還比我年長幾歲,怎麽這麽沉不住氣。”

“重明!”白石巖叫了一聲,一肚子的話不知道該選哪一句來說,半晌才問:“重明,過了今年生辰,你也十八了,今後當真不打算入仕?”

“我爹也問過我了,我說我只想做個生意人,賺賺錢,數數銀子,不想摻和到渾水裏。”

“舅舅怎麽說?”

“我爹說也好,看他的意思,也並不願意我去朝裏攪和,”柳重明看著好友失望的目光,笑笑:“讓姑丈也別把希望放在我身上了。月盈則虧,有些東西不能貪心太多。”

見他這就要走,白石巖跟上去幾步,厲聲問:“你說你無心仕途不攪混水,你處在這個位置,怎麽就知道別人不會來惹你呢?就忍了?你哥哥的事呢?就這麽放下了?”

柳重明沒有回身,只在聽到“哥哥”兩字時,停了停腳步,又默不作聲地離去。

外面發生的一切,都與曲沉舟毫無關系。這次杜權許是氣得狠了,也沒讓人擡他回去,硬是讓他在柴房裏躺了三四天。

春天的溫度還很低,夜裏冷得無法入睡,他只能強撐著,盤膝坐起來,慢慢呼吸吐納。

這一套吐納心法還是重明從白將軍那裏為他問來的,若非靠著經年累月的調息,還算經得起折騰,恐怕也無法熬得過暗牢裏的四個月酷刑。

眼下杜權的苛待並不重要,擺在曲沉舟面前最要緊的事,是怎麽過潘公公的那一關。

當日他不管不顧地跑到街上去,不少人看到了,難免有好事人到處打聽。如今半個京城的人都聽說了,這個往日裏低眉順目的孩子用蔔骨砸了潘公公的臉。

潘赫此人本就極好面子,這件事簡直是把他的臉皮扯下來扔在地上踩。

事情鬧得很不好看。

杜權平日裏還仗著結識了一些官員,保持著高貴矜持的姿態,如今進了潘公公的府,也不得不低聲下氣起來。

他站在一邊看著潘公公不緊不慢地看書,已經站了幾個時辰了,他一動不敢動,還得時不時接著潘公公的閑聊,心裏早就焦躁得恨不能殺人。

在門外,曲沉舟也已經跪了幾個時辰。

前胸後背的傷口在傷藥的作用下開始收口結疤,又癢又疼,膝蓋下的沙礫像是鉆進骨頭縫裏,磨著血肉。

跪的時間太久了,腦子裏一陣陣發昏。

他目光低垂,久久地看著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子,整個身體變得不像是自己的,終於搖晃了一下,咚地一聲歪倒在地。

兩旁的人急忙又把他拖起來跪好,可屋裏的人已經聽到了這邊的響動。

潘赫這才放下了看了許久的書,像是才注意到外面有人:“呦,你看看我,才看到杜掌櫃帶了人過來。”

“潘公公繁忙,”杜權哈著腰笑:“我今兒帶他來給您賠不是了,他打小就有點傻,大了又時不時犯瘋病,沒事人的時候還好,犯病的時候什麽都不知道,沒成想冒犯了您,我已經狠狠打了他一頓。您老只要能消消火,對他要殺要剮都可以。”

“不過一個賤奴,我計較什麽?”潘赫白胖的臉上現出和善的笑容:“杜掌櫃生意做得好,我聽說興華街上的熱鬧,就光看著杜掌櫃的三個樓了。”

杜權心裏咯噔一聲,陪笑道:“潘公公過譽了,不過是賺點糊口錢而已。”

他在銀錢方面摳得相當緊,一聽潘赫這話就知道,對方是想從他這裏分一杯羹——沒想到還有這麽無恥的人,這明明是借機生事,區區一個賤奴惹的禍,還指望他用三樓的收賬分成來換,想都不要想。

“糊口錢?”潘赫呵呵笑。

“是啊,您看裏裏外外這麽多張嘴,都指著我吃飯呢,”對方沒明著說,杜權也裝傻:“您大人有大量,別跟小孩子計較。”

“計較?如今城裏雜七雜八的,杜掌櫃是沒聽到在說什麽?”

“是是,我這不是把人給您帶來給您賠罪了?”杜權忙向門外喝道:“滾過來!”

院子裏的人忙提著曲沉舟過來,按跪在門檻外。

看著跪在不遠處的小少年,潘赫沒再急著提起分賬的事。

因著皇上的喜好,蔔卦算命的人遍布天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些不過是些騙錢逗人開心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