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規矩(第2/2頁)

他沒有為潘赫蔔卦,也不會被潘赫進獻入宮。

是不是連老天都在垂憐他,所以給了他又一次機會?

還是老天懲罰他做了太多錯事,讓他再受一遍為奴的苦,彌補他的罪孽?

可無論如何,他終究是活著了。

縱然再匪夷所思,他這鮮活的生命是騙不了人的。既然世間允許有他這樣的怪物存在,還有其他什麽事是不可能的呢?

曲沉舟死死地咬緊牙齒,可控制不住身體的微微顫抖。

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真心地笑過一次,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在所有人的眼中,他只是一個沒有任何情緒的惡魔。

如今,他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痛哭一次,為痛苦的過去,為身不由己的上一世,為未知的將來。

也為了,新生。

低聲抽泣,響起在寂靜的黑暗裏,卻是許久以來唯一的暢快宣泄。

也不知哭了多久,終於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後院走動的人就少了許多,大部分都去前面湊熱鬧了。

這是很早就定下來的吉日——奇晟樓的少主人迎娶新婦的喜日子。

雖然昨天剛剛得罪了潘公公,可吉日是變動不得的,這樣一來,恐怕之後再向潘公公告罪時,又免不了多費一遭口舌和打點。

難怪杜權會這樣大動肝火。

曲沉舟也記得這個日子。

他上一世裏妥當地為潘公公蔔了卦,少主人也踏踏實實地迎了新娘子,主人在那天還應賓客的要求,把他牽出席去給人看了個夠。

那個時候的他還因為被人輪流盯著看而羞愧難當,如今想想,那算得了什麽呢?

他心裏苦笑,慢慢放松了身體。

跟在宮裏的日子相比,他寧願被吊在這裏挨打。

不過,既然潘赫的事發生了這樣大的變動,也許還能容他抱著一點僥幸,可以不再走上一世的老路。

將近晌午的時候,遠遠的熱鬧聲隱隱傳了過來,這樣的情況,對他來說也不陌生。

在宮中的慶典節日多得數不過來,最後那幾年,他極少參加。

更多時候,他都獨自坐在黑暗裏,聽著外面的一宿笙簫。

過了晌午時分,林管事帶著心腹急匆匆地推開柴房的門。

接親的隊伍進了門,外面酒席已經張羅開了,他有了片刻歇息的時間,心裏惦記著這邊被吊了將近一天的孩子,趁著主人心情還好的時候試著去求了情,這才趕過來。

在這麽久的時間裏,曲沉舟的全身幾乎都失去知覺,已經有些撐不住了。繩子剛一松開,他就兩腿一軟,委頓在地。

林管事也是看著曲沉舟長大的,只可惜在很多事上做不了主,見他此時面如白紙,忙指揮人把帶來的被褥鋪在地上。

“沉舟,外面正在熱鬧著呢,你這個樣子出去也不好,主人知道了又該生氣。你先在這裏略歇歇,晚上都安置好了,我再讓人擡你回去。”

“謝謝林管事。”曲沉舟側身匍匐在褥子上,就著林管事的手,把主人賜的喜酒喝了。

酒不烈,可他很久沒吃什麽東西,燒得胃裏有些疼。

好在林管事也悄悄給他帶了些吃的,又囑咐他別跟其他人說,否則他這邊跟著賓客同吃,總是不好。

曲沉舟起不來身,只能勉強謝了謝,眼看著林管事關門離去。

肚子實在太餓,他也顧不上考慮別的事,低頭匆忙塞了一口飯在嘴裏,殘羹冷炙混在一起的味道很不好,讓習慣了錦衣玉食的他噎了一下。

他艱難地咀嚼著,剛咽下一口,便聽到門外林管事殷勤地跟人寒暄。

“世子午安,您怎麽來這邊了?前面正熱鬧著呢?是哪裏不喜歡嗎?”

“有點吵,二哥說出來走走。”聽這話,搭話的人似乎並不是那個世子。

林管事笑著:“這邊什麽都沒有,要不,我帶世子和小將軍去後面湖邊轉轉?那裏清靜,空氣也好。”

“不用。”一個聲音響起:“你們這裏那個怪小孩呢,眼睛異瞳的那個,怎麽沒見他出來?”

曲沉舟的呼吸滯在喉間。

聽叫起“世子”的時候,他就該猜到來的人是誰,而那個“小將軍”,則是在觀星閣上一杯酒毒啞了自己的白石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