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雙更合一

“你知道飛鳥與魚嗎?”

沉默中,白衣的少年倏然低聲開口問。

“飛鳥與魚?”

銀止川皺眉。

錯身巷的墻壁極高,幾乎有四五十尺。

擡起頭,連天空也被切割成了窄窄的一條。

“嗯。”

西淮說:“飛鳥翺翔於天際,遊魚生存在海中,他們注定不能相遇。若要強求,結果只會叫一方死去。”

“……”

“所以,不是你做錯了什麽。”

西淮放緩了聲音,低低道:“而是我們本就不應該在一起。保持著距離,就是最好的選擇。”

銀止川怔怔地看著他。

誰也不說話的寂靜中,西淮卻忽覺自己失言了——

他設計那麽久,忍辱負重那麽久,不就是為了走近銀止川麽?獲得他的信任。但而今,怎麽說出叫銀止川“不要動心”的話來了?

“……我胡說的。”

良久,西淮低低地笑了笑。他垂著的眼簾中,誰也看不清其中的神色。只聽少年啞聲說:“沒有什麽。我並沒有討厭你。平日裏你覺著冷淡,只是因為我本來就是這樣的性格。與你無關。”

銀止川看著他,半晌才呆呆地“哦——”了一聲,卻下一刻,就是手中一輕。

是西淮掙脫他的抓扯,兀自朝巷外走去了。

之後的幾天,過得較為風平浪靜。

只有秋水閣送來帖子,竟是照月寫的,上書請銀止川過去小敘一趟。

“怎麽回事?”

銀止川捏著名帖,蹙眉問。

他終究還是決定幫秦歌,前幾日派人去以鎮國公府的名義給照月贖了身——

這樣朱世豐知道了也不敢怎麽樣。

只是銀止川不知道這樣自己算不算背叛四哥,那個總是嘻嘻哈哈、帶著他跟老六去這裏轉轉那裏看看的兄長。

如果他知道自己將他喜歡的姑娘送到了別人手中,會不會生氣或難過?再也不肯入他的夢來。

贖身的時候銀止川並沒有自己去,只派了府裏的管家,帶上一篋金株和一張鎮國公府的名帖,將事情辦妥了。

卻沒想到現在又收到照月的名帖。

“她怎麽還在秋水閣?”

銀止川手指摩挲過那名刺下的落款,轉身問。

“這……”

府中的管家也沒想到,一時間十分吞吐:“小人也不知道。當日,小人過去時確實是叮囑過那老鴇的呀……贖身金也交齊了,老鴇當場就將賣身契撕碎,不至於會反悔才對……”

銀止川擰眉駐目,沉默片刻,道:

“我再過去看一看。”

手中的名刺是由最精美的樺皮紙制成的,拿時輕柔綿軟,湊近了,還能得到上頭的脂粉香氣。

銀止行從前最致力於收存照月回給他的信箋,每一封都好好地放在箱底,說要等來日成婚的時候拿出來給照月看。

只可惜竹籃打水,終成空夢。

銀止川低低地笑笑,神色中有種說不出是嘲諷還是蕭瑟的神情。

這次銀止川去秋水閣時是下午,竹閣席掛在窗戶上,將綿軟的日光切割成一條一條的。

落在桌子上微微地晃。

照月沒有用花鈿與脂粉,只很細白纖瘦的一張小臉,擁著琵琶,有一搭沒一搭地出神撥著弦。

銀止川走過去,輕輕地咳嗽了聲,女子才回過頭來,看見他微微地一怔,然後笑了笑。

“你與你四哥長得真像。”

歌姬一開口,就如此說。

她給銀止川倒了茶水,薄薄的一杯,慢慢推到對面,低聲說:“請不要嫌棄,隨意坐吧。”

秋水閣的下午是沒有什麽人的,乍然感受起來,還算安靜,有種與晚上的喧嘩孑然不同的靜謐。

歌姬的頭是略微側著的,發間有一支金色的釵子,上頭的流蘇一直在因著她的動作微微搖晃。

“為何沒有離開秋水閣?”

想了想,銀止川還是開口問。

“這裏挺好。”

照月淡淡說:“我也不想去秦府。”

銀止川一怔,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答案。

“我這一生,只有兩次想離開秋水閣。”

穿著藕色輕紗的歌姬望著卷簾外,輕聲說。

她是那種很纖細的女子,抱著琵琶的手腕盈盈不及一握,看著像一只失群的綿羊,可憐羸弱,很容易就激起男人心中的保護欲。

風塵地的女子、少年多是這樣的氣質,那樣的保護色能讓他們更容易地在這裏生存下去。

只有西淮不同,他像是一柄沉默但鋒利的冷刃。

銀止川不合時宜地想,他能激起的,反倒是人的摧毀欲。好比愈是純粹易碎的珍寶,就愈是讓人想要摔碎在地上。

“第一次,是我剛進秋水閣的時候。”

照月接著輕輕說:“那時我爹娘送我到閣前,然後轉身離去。我在二樓雅閣的窗戶前,想就這麽跳下去,跟他們一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