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領帶 “有點熱”

沈既南沒想到自己的私事再次被不爭氣的兒子和妻子爆料出來, 一張老臉憋的通紅,話也沒臉繼續多說。

沈克冰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自己憤怒的老父親爆錘兩拳。

梅又纖心疼兒子, 慌忙地上去勸慰。

猝不及防聽到長輩的秘辛,杜明茶尷尬地低頭喝水, 試圖假裝沒有聽到沈既南剛剛的話。

余光中看到沈少寒微微後仰,坐在椅子上, 手指擱在桌上。

就像什麽都沒有聽到, 他的臉上只有平靜。

最終還是沈從蘊主動出聲, 制止了這一場鬧劇。

一頓賞菊宴,在杜明茶眼中,和賞猴宴差不了多少。

鬧了這麽一出, 沈既南也沒臉再提什麽“兩個單身兒子任君挑選”的事情了,灰溜溜的,和梅又纖一樣,頭都不好意思擡。

鄧老先生見不得孫女獨自擠地鐵回去,讓人開車送她回學校。一路上, 鄧老先生好幾次看杜明茶, 那些話憋在喉嚨中,就是不知道該怎麽出口。

最終, 也才勉強憋出來一句:“明茶, 你說自己有心上人, 真的還是假的?”

像氣球被紮破一個小洞,鄧老先生剩下的話也一股腦兒全倒了出來:“那人在哪裏工作?今年多大了?讀博?哪裏人?”

一連串的問題把杜明茶問住了。

杜明茶低頭看手指:“假的。”

鄧老先生重重松口氣。

就在方才, 沈從蘊親自和鄧老先生談,說什麽以後可能還會成為一家人的話,把鄧老先生弄的惴惴不安, 忍不住猜想,是不是又有沈家人看上了明茶。

要真是這樣,那明茶還有心上人……

真讓老人家兩難。

一邊認為這是可以和沈家、進而和沈二爺拉近關系的好時機,一邊又怕棒打鴛鴦、重蹈覆轍。

鄧老先生閉了閉眼睛。

他試探著問:“明茶,你覺著沈家人怎麽樣?”

杜明茶如實回答:“感覺他們有些過於守舊。”

鄧老先生繼續說:“當初你父親原本是要和沈從蘊的小妹結婚,誰知道……唉,明茶,算了,你不喜歡他們家,咱們就不和他們來往。”

杜明茶終於側臉,看向自己的爺爺。

方才罵人時候中氣十足,現如今,在昏暗的車廂內,鄧老先生的疲態終於顯露出來。

黑色染發劑末端是遮不住的白發,臉頰上皮膚松弛,眼睛渾濁,上了年紀的老人眼神不太好,他看人的時候總會習慣性地眯一眯眼睛。

杜明茶輕聲說:“謝謝您。”

鄧老先生別過臉,良久,他又說:“給你打錢你就留著自己花,別和我這麽生分。說到底,我還是你爺爺——”

“謝謝您,”杜明茶說,“我知道。”

她一直存著那些錢,一點兒也沒動過。

花了別人的錢,要吃虧的啊。

父親一直這樣笑著教育她。

不想受限於人,就不要多受恩惠。

鄧老先生不說話了,他低頭,心中止不住的懊惱要湧出來。

險些將他徹底吞噬。

他當然知道明茶在避諱什麽。

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她臉上的傷疤剛剛處理好,在藥水的塗抹下顯得格外猙獰恐怖。

在太平間,杜明茶跪在床前,正在仔細地為已經沒有生命特征的父母擦拭臉和雙手。

車禍時,父親鄧扶林用身體護住了杜婉玲,當場重傷而亡。

杜婉玲被送往醫院後才咽氣,唯獨坐後面的杜明茶幸免於難,只臉上受了些傷。

這個大難不死、卻驟然失去雙親的少女,一句話都沒說,也沒哭,只是仔細地為面容受損的父母凈臉、整理頭發。

護士請她離開,她就小聲地懇求,懇求再留一會。

那時候鄧老先生正為喪子而悲痛,再加上他討厭杜婉玲,對她的女兒難免有些遷怒。

如今……

看到這孩子好處的時候,杜明茶卻不肯與他親近了。

另一側,沈少寒沒有回家。

他回學校,去了廣播站。

這個時候的廣播站空無一人,只有月光透過窗子散落在桌子上。

沈少寒趴在先前曾與別雲茶共同翻譯過詩詞的地方,閉上眼睛,無聲地嘆口氣。

只有在這裏入睡,他才能夠暫時躲避噩夢的困擾。

現在這個位置是趙芯見的,最近廣播改到七點半開始,而近幾日趙芯見身體不適,都是杜明茶替她廣播。

沈少寒會在明日七點離開,避免和杜明茶相遇。

剛剛趴下,胳膊肘被硬物硌了一下,發痛。

沈少寒蹙眉,起身。

他摸出來一個筆記本。

這是一份極為詳細的翻譯筆記。

上面是熟悉的筆跡,無論是法語,還是中文,都與當初沈少寒通信時的一模一樣——就連在書寫完法語後點一大一小兩個小點的習慣,也一模一樣。

沈少寒心臟狂跳。

他翻到扉頁,清晰地看到上面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