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師 照片

杜明茶站在一片濃郁的綠色中,陽光為她的發鍍上淡淡的金色邊緣。她的發並不是純粹的黑,泛著點自然的棕色。皮膚雪白,大大的口罩上,是沉靜溫和的眼睛,瞳仁與發色一般,濃棕色。

不是純粹的黑、白、灰,冷淡的線條。

有色彩的眼睛。

男人坐起來,將手中的書輕放在桌子上,手指蒼白修長,指節處有淡淡的紅,是方才睡覺時不小心壓出來的。

逆著光,他目光晦澀難懂。

杜明茶看了看他手中的書,遲疑著開口:“淮老師?”

兩秒後,杜明茶聽到他的聲音,沉穩,不疾不徐。

“你是樂樂的新家教?”

“是的,教法語,”杜明茶自我介紹,“我姓杜,杜明茶。杜甫的杜,明前西湖龍井茶的明茶。”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在聽她說出名字的時候,男人目光沉了沉,方才的笑意消散彌盡。

薄唇緊抿,他看向杜明茶的目光頗為復雜,像是在看……鶴頂紅。

致命毒藥。

空氣陷入靜寂。

一尾有著火紅尾巴的金魚忽而跳出來,啪地一聲重新落入水中。杜明茶被這猝不及防的一聲嚇的一哆嗦,她面前的男人眼睛微眯,嘴唇緊抿。

漂亮的金魚在碧水中遊曳,濃綠色的枝葉中嘩嘩啦啦一陣響,一只嫩黃色的鳥兒從杜明茶耳側呼啦飛過,落在男人肩膀上,歪著腦袋看著杜明茶。

是一只通體淡奶油色、唯獨頭頂一搓嫩黃長毛的玄鳳,淡粉色的喙,圓滾滾的眼珠下有兩片圓圓橘黃色,像腮紅。

有股大智若愚的憨憨神態。

男人沒有看它,問杜明茶:“你現在在C大讀書?沈少寒是你學長?”

不期想他竟知道這麽多,杜明茶愣了一瞬,才點頭:“您認識沈少寒?”

話一出口,她才意識到,自己竟然不自覺使用了敬稱。

男人並未表現出倨傲的姿態,與她說話時語氣也輕緩,沒有絲毫久居高位的傲慢。

一個普通的德語家教,偏偏有著如冰雪的氣質,杜明茶思前想後,大約是因為對方是……正經的老師?

杜明茶從小就怕老師,長大了也有這種毛病,見到老師就像耗子見了貓似的。

男人點頭,不再看她的眼睛,移開視線,伸手去逗肩上的鳥:“我曾經帶過他一陣子。”

杜明茶自動腦內更正。

帶過他=教過他。

眼前人大概也做過沈少寒的家教。

玄風肉粉色的爪爪抓著男人的肩膀,叫起來:“淮與、淮與!淮與!”

忽而又飛到杜明茶頭頂上,抓著她的頭發:“照片!照片!”

猝不及防頭頂一鳥,杜明茶當下不敢動。

好在男人及時起身,伸手握住還在扒拉她頭發的鳥:“抱歉,這鳥人來瘋。”

他擡手的時候,杜明茶聞到淡淡的、幽冷清冽的草木香氣。

驀然間,她腦袋中蹦噠出曾經看過的小說。ABO文中A釋放的信息素,或者霸總常用的香水——雲杉銀杉、冷松雪松落葉松,反正都是亞寒帶針葉林植物帶的味。

杜明茶讀書時想象不出這種味道是什麽,大約就是此刻淮老師身上的氣息。

沈淮與垂眼,將纏在鳥爪上的黑發仔細取下,杜明茶的頭發被勾的松了些,額前碎發,在光中有茸茸的暖色質感。

書房門在這時嘭地一下響起,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傳來,一個像極洋娃娃的男孩子氣鼓鼓地看著杜明茶:“你就是我媽媽給我找來的家教?”

不等杜明茶說話,他又看向男人,驚喜地撲過去:“淮與!你今天怎麽來這麽早啊?我媽媽又請了新家教,我都說我討厭法語,法語難聽死了,就像是喉嚨裏卡著泡泡……”

小家夥嘴快,得啵得啵一口氣說了半天,完全視杜明茶如空氣。

沈淮與將他扒拉自己胳膊的手拿下來:“你該上課了。”

顧樂樂央求:“你和我媽媽說一聲唄,把法語家教給我辭了,我現在學的腦子都快要炸了……”

沈淮與不為所動:“不可能。”

方才在杜明茶頭上囂張的玄鳳,到了他手裏就乖的像小雞仔,只是黑豆般的眼睛仍盯著杜明茶。

沈淮與終於看向杜明茶,沒什麽表情:“杜老師,我不打擾你授課了。”

他從杜明茶身邊離開,穿過高大的書架,出了書房門,保姆恭敬叫他:“沈先生好。”

沈淮與是顧樂樂的表舅,受顧迤邐的托付,暫且照顧孩子。

他松開手,玄鳳忽閃著翅膀,在房間裏飛來飛去,仍舊叫著:“照片!照片!”

宋乘軒站在門口,他的茶只喝一口就放下,向沈淮與匯報:“先生,那邊仍舊沒消息。這些女孩本身是臨時兼職,帶她們去的機構偷稅漏稅被舉報了,辦公室都被查封了……”

上個月,沈淮與受好友邀請,去石景山參加了某大型商場的開業禮。活動安排無非就那些,請了些明星過來。沈淮與不喜嘈雜,不過應個卯,早早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