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淮與 看清她的臉

落座的人陷入安靜。

鴉雀無聲。

良久,有人忍不住,噗呲一聲笑出來,隨後捂住嘴巴。還有個人忍了半天,憋出一聲鵝叫,手忙腳亂離席,不小心打翻了杯子。

侍應生連忙過來收拾殘局。

混亂中,沈少寒沉默兩秒,似聽到什麽天方夜譚。

他微側臉,終於直視杜明茶,那雙時常帶笑的唇不笑了。

他問:“什麽?”

杜明茶說:“別弄什麽娃娃親了,法治社會,都這個年代,別搞這些烏頭巴腦的東西。”

桌子上,沒有一個人喝水或吃東西。

齊刷刷地看著杜明茶和沈少寒。

看熱鬧是人的本能和天性,就算現在來個地震海嘯外加十八級颶風,也阻擋不了他們此刻站在八卦前線的熱情。

沈少寒:“……”

他安靜了一瞬,嘴唇緊抿。

“這種事情,”他終於緩慢開口,神色沉郁,“我一個人做不了主,得問家長的意見。”

“你都多大了還要問家長意見?”杜明茶說,“你做不了主我做主,就按照你剛剛說的那樣。名額呢,我肯定不會讓給別雲茶。也希望你能遵循自己剛剛的話,幹脆的別和我在一起。”

沈少寒臉色沉下來。

半晌後,他忽笑了笑:“隨你。”

這兩個字咬的又輕又軟,帶了點縱容的意味。

就像剛剛在配合杜明茶胡鬧。

杜明茶沒搭理他。

她覺著沈少寒指定有什麽大病。

怎麽還喜怒無常呢。

鄧老先生的壽宴辦的氣勢恢宏,但於杜明茶這個親孫女而言,她連上台的機會都沒有——臉還傷著呢,在這種場合下戴口罩顯得不莊重,不戴,又怕她臉上的疤嚇到別人。

杜明茶樂得清凈。

以鄧老先生孫女身份上台的人是鄧斯玉,叔叔家的養女,出生日期填的和杜明茶同一天,據說是叔叔為了討鄧老先生歡心,特意養在膝下。

與杜明茶這個正宗的侄女比起來,叔叔一家人顯然更喜歡從小養到大的鄧斯玉。

壽宴在皆大歡喜中完美結束,杜明茶剛站起來,就聽見沈少寒叫她:“等等。”

杜明茶微側身:“有事?”

“父親讓我送你,”沈少寒將脫下的外套搭在胳膊上,走過來,沒什麽表情,“走吧。”

杜明茶拒絕了:“不用。”

“太遠了。”

“我坐地鐵。”

一來一回把沈少寒的話死死堵住,他皺眉看杜明茶:“別鬧,我知道你因為雲茶的事心裏不舒服——”

“明茶準備回學校嗎?剛好我和哥哥也準備回去,”沈歲知打斷了沈少寒,笑著看杜明茶,“我們順路耶,一起吧。”

杜明茶順坡而下:“謝謝你。”

她與沈歲知走出宴會廳,不經意間側身,發現沈少寒仍舊站在原地,看不清臉。

沈歲知是沈少寒的遠房堂妹,比杜明茶高一級,在I大讀書,和C大離得很近,只隔一條馬路。她的兄長沈歲和是I大的老師,也曾受邀在C大開過講座,文質彬彬,戴一幅細邊框的眼鏡。

這對兄妹身上有股與生俱來的溫柔氣質,杜明茶如今見到的沈家人大多守舊迂腐,唯獨這倆兄妹如汙泥上的碧水青荇,與世俗格格不入的清冽。

走過長廊,緊閉的朱紅木門外,兩個身著黑西裝的人正在低聲聊天。

“沈總要找的人還沒找到?”

“沒呢,”一人戰戰兢兢回答,“拿照片過去挨個兒問了,沒有一個認識的……”

宋乘軒微微頷首:“你先回去吧,等會我親自向沈總報告。”

那人如蒙大赦,轉身就走。宋乘軒擡頭,看到沈歲和,笑了:“沈教授。”

沈歲和示意沈歲知先和杜明茶離開,自己留下和宋乘軒寒暄。

走出幾步,沈歲知主動安慰杜明茶:“你不用在意那些人,也別擔心長輩定的娃娃親。實在不行,就去找二爺試試。”

“二爺?”

“剛剛和我哥哥聊天的人,就是二爺的特助之一。現在,家裏面能壓得住沈伯父的,目前也只有二爺了,”沈歲知說,“二爺發話,那些人肯定會聽。”

杜明茶謝過沈歲知的好意。

這是她第二次有人向她提起“沈二爺”,也知道這位傳聞中的大人物究竟是什麽脾氣——

《紅樓夢》裏面有叛逆寶二爺、浪子璉二爺,做生意的家裏還都供著財神關二爺。

也不知道這個沈二爺,究竟更像哪個二爺多一點。

沈歲和先送了杜明茶回C大,才載著妹妹返校。

沈歲知伸了個懶腰,好奇地問:“二爺要找什麽人啊?”

“你應該知道他天生的毛病,”沈歲和不隱瞞她,“上個月,淮與受邀去石景山參加活動,看清了一個女孩的臉。”

沈歲知坐起來,捂著小腹:“啊?”

沈歲和頷首:“是你理解的那個‘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