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3/4頁)

林玉嬋苦笑,心中嘆氣。

在大清朝養個娃果然不容易。哪有甩手一丟的好事。

起碼比雇個奶娘、添雙筷子、每晚自己起來唱兒歌強。

趁嬤嬤感激,林玉嬋又趁機說:“不過,洗禮之後,能否讓我將她抱出一日。我……嗯,需要這孩子幫我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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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嬋順利地將弗洛倫斯·林帶離孤兒院,乘上了去小潘夫人府上的車。

洗禮其實很簡單,到隔壁教堂找個當值神父,往水盆裏蘸一下完事——當然那是從林玉嬋的角度來看。其實每個步驟都有意義,她無暇弄懂而已。

這也更讓她確定,德肋撒嬤嬤的所謂“洗禮花銷”,其實只是個變相討要財物的借口而已。

奧爾黛西小姐做了棄嬰的教母,於是讓她沿用了同一個名字。

林玉嬋作為棄嬰的救命恩人之一,得到的特權是給她選個得體的中文名字。她想了想,將弗洛倫斯翻譯成翡倫。

嗯,好聽。她給自己點贊。

值班的神父老態龍鐘,有點糊塗,開始還鬧烏龍。由於小弗洛倫斯後來一直全程酣睡,而且是睡在一個俊俏小少爺懷裏,糊塗神父把他當成新晉奶爸,笑著問他:“恭喜恭喜,你姓什麽?”

蘇敏官忙著欣賞小娃娃,隨口答了。那神父身邊的書記立刻就要把“蘇翡倫”往名冊上寫。

兩秒鐘之後,蘇敏官猛省,趕緊自白:“我是來看熱鬧的。”

書記迷惑停筆。神父也詢問地看著林玉嬋。林玉嬋才意識到,他把自己和蘇敏官當一家子了。

也趕忙澄清:“我不是娘。”

神父一怔,糊裏糊塗問:“那……那你們是來辦婚禮的?傳統的中式婚禮不會得到上帝的祝福,最近經常有人來補辦……哎呀那該讓我準備另一套文書……”

蘇敏官劇烈咳嗽一聲。

書記尷尬得腳趾抓地,趕緊拍拍神父,把前因後果又提醒了一遍。

神父捋捋白胡子:“哦哦,對,棄嬰啊,那隨便姓一個好了。讓我來翻翻聖經……”

林玉嬋生怕他翻出什麽稀奇古怪的字,飛快看了蘇敏官一眼,小聲說:“蘇翡倫挺好聽噠。”

她心裏的小算盤是,他撿個便宜閨女,以後生活費是不是可以他出了?

她可還欠著幾百兩債呢。

蘇敏官目光微垂,對她這點小心思看得透透的,很客氣地笑道:“不敢奪人之美。我只是看熱鬧的。”

說著話,頭也沒擡,欣賞著娃娃的嘟嘟小嘴。

林玉嬋:“……”

我出就我出。誰還養不起個孩子咋地。

這年頭欠債的才是大爺呢。

於是在孤兒院的登記造冊上,多了一個弗洛倫斯·林,自動歸了教籍。如果不出意外,這個茅廁裏撈出的小紫人,以後將是一個溫順的黑衣修女,在某個育嬰堂裏照顧和她一般命運的小孩。

以林玉嬋的標準來看,並不是最完滿的職業。但她只想救命,不想安排別人的人生。

她謝過神父和修女,孤兒院領了個印號碼的小竹牌,供日後探視用。

糊塗神父還在後面嘟囔:“唉,順便辦個婚禮多好,我難得起個大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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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寒涼,馬路兩側的梧桐樹被吹落了葉,金黃的落葉虛虛地堆在道路兩旁,車輪碾過時簌簌發響。

林玉嬋看一眼身邊的保姆,輕聲問:“大姐,禮數都記得了?”

保姆姓郭,三十來歲。林玉嬋比對年齡,管她叫大姐。

郭氏雖出身底層,但被洋人雇來看護孤兒,大教堂也見過了,洋文也聽熟了,自覺見多識廣,拍拍懷裏酣睡的小翡倫,笑道:“夫人放心。”

這種未滿月的嬰兒倒是好養,每天就是吃吃睡睡,很是安靜。

只苦了保姆,隔一個時辰就得喂食換尿布,晚上也不能睡,眼周一圈黑。今日為覲見官夫人,臉上脖子撲了許多白`粉,倒像個唱戲的。

林玉嬋已經提前通報過了,各項入府手續也齊備。當日在松江府看到的那個年老嬤嬤帶人出來迎,張口就怪:“怎麽拖了這麽久!夫人天天念叨孩子呢!”

看見小翡倫,又皺起臉笑:“真有福相,不像個丫頭,倒像個小子。”

林玉嬋免不得一番客套話,給嬤嬤塞了一點見面禮。

好在不用再破費置辦衣裳了。要進官夫人府上,身份高低是其次,最要緊的是“師出有名”。以前她的計劃是扮洋人通譯,那著裝上必須向奧爾黛西小姐看齊;誰知陰錯陽差,最後是托小翡倫的福才進的府,那她也就作家常打扮,幹幹凈凈一套水色衣裙,鬢間小白花,是個規矩且心慈的小寡婦。

小潘夫人也是寡婦。應該和她有點同命相連的親切感。

入府路徑曲曲折折,亭台流水俯拾皆是,雖然沒有廣州的齊府那樣富貴潑天,但一花一草都顯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