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第2/4頁)

整個人快悶成北京豆汁了!

蘇敏官逗她:“不成,我要關心一下我的股東。”

嘴上說,其實沒動地方,眼看她驚恐地往床裏面躲。

他更是樂不可支,轉過臉,藏住那明顯欠抽的笑意。

林玉嬋拿個枕頭悶臉上,跟他訴苦:“其實那天回來之後,我要是能泡個熱水澡,什麽事都沒有……可耐不住幾個人架著我,裏面還是濕的,就用大毛毯捂著,還給我灌姜水讓我發汗,嗆都嗆死……嗚嗚,我要熱水澡……”

她的床高。蘇敏官坐在地上,眼神只跟被褥齊平,只看到一個裹緊的小被子一拱一拱,像個小蝸牛,很是好玩。

他當然不會嫌她臟。當初她在死人堆裏埋著,那副模樣多不堪,只因還存著一口氣,他不是也下手撈了出來。

當年的巨富獨子,嬌慣頑劣,潔癖莫名,床單上停過一只蒼蠅都要嚷嚷扔掉,下人不小心碰了他的點心,寧可餓著也不吃。

而如今,這一雙手也不知沾過多少泥,血和汗裏摸爬滾打,跟船工兄弟共吃一碗飯。身上的傷,手上的繭,再怎麽沐浴也洗不掉了。

他輕輕扯平她身下的土布床單,很淡地笑了一笑。

這第二種人生,暫時還沒有過膩味。

換成以前那個稚齡的豪門熊少,若聽說這個臟兮兮的姑娘竟敢從茅廁裏撈東西,他定然會大發雷霆,命令這個妹仔再也不許在他面前出現。

現在呢,細想想那過程,只覺得很是心疼。

傻姑娘。

不過,聽她中氣十足,還有心思跟他鬥嘴,看來是快好了。

林玉嬋忽然細聲說:“對唔住。”

蘇敏官不解,笑問:“怎麽了?”

“你給我挑的衣裳。”她郁郁地悶在枕頭裏,有點不好意思,“我很愛惜,不是故意要糟蹋的。”

畢竟是他花時間陪她選的,被她毫不猶豫就給犧牲了,顯得她好像很不上心,不當回事,枉費他的心血。

蘇敏官啞然失笑:“那有什麽。”

不就是套衣服。比這華貴的,他小時候都看膩了。

況且這三十兩是她自己出的,她心疼自己的銀子還不夠,還惦記他的情緒。

林玉嬋又嘆氣:“可惜你沒看到我穿上的樣子,真的很漂亮,也特別合身。我應該照個相的,唉。“

她說完才覺得這話太可笑。這年頭就算是最新派的潮人,一輩子也最多留那麽三兩張影。誰沒事天天照相。

蘇敏官撫床單的手僵了一僵。

還照相,那麽隆重。看來她是真的很喜歡。

自己方才那句“那有什麽”,就顯得有點不走心。

他用微笑掩飾窘迫,輕松地說:“沒關系,我可以想象。”

說完,故意朝她那裹著被子的小身子打量幾眼。看得林玉嬋又氣又笑。

“好啦好啦,離我遠點。”

這時門扇響。周姨端著一碗烏黑的藥汁走進來。

“趁熱喝,啊。”

林玉嬋嗚咽一聲,又徒勞地往床內滾。

“我、不、喝!”

她倒是不排斥中藥,國粹嘛,有用沒用都是個安慰。但她偶然聽到給自己開的藥方,裏面好像頗有些不明昆蟲和動物排泄物的成分……

這年頭又沒有真空包裝和消毒,萬一吃進去什麽寄生蟲卵,她這小命就完蛋了。

這幾日她一直在跟周姨作鬥爭,挺貴的藥,能灌進去十分之一就不錯,周姨連呼可惜。

現在見她又任性,周姨拿出做丫環的耐心,哄她:“這是千年老方子,大夫開的,不會有壞處。夫人病根未去,這藥不吃,前功盡棄。”

蘇敏官見這兩人又要打仗,溫和建議:“我來勸她。”

周姨狐疑地看看這小夥子,見他相貌堂堂,不像個占人便宜的混混,忽然心裏產生個大膽的想法——

她看林玉嬋寡婦可憐,以前也勸過她趕緊找個男人倚靠,不料被她噎了回去,還威脅扣月錢;

難道她口是心非,嘴硬耳朵軟,這話終究是聽進去了?

周姨不知是該欣慰還是該委屈,想起這小夥子方才為了進門,不屈不撓巧舌如簧跟她磨了半天,忽然覺得一切解釋通了。

雖然說闖人閨房有違禮數,但小門小戶的,計較個啥。

自古以來,丫環的自我修養就是少看少聽少問,一切以主人意志為準。主子要趕客,她跟著做惡人;主子懷春,她當紅娘。

周姨笑眯眯說:“那有勞了。”

她將藥碗放在床頭,推稱還有事,走了。

林玉嬋聞那味就惡心,哀求:“倒掉。”

蘇敏官拉個凳子坐床邊,居高臨下看著她。小姑娘雙眸透亮,一張臉白裏透紅,血色宛然,倒不像是燒糊塗,像是被子太厚。

他板著臉,問:“你又要服西藥?”

他還記得剛遇見她,快死的人了,腦子異常清醒,二話不說就要去教堂,死活不找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