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一顆小太陽(在別人追逐到的希望裏,尋...)

他們老葉家三個人。一個姓葉,一個姓方,一個姓嚴。有著截然不同的童年、成長和經歷。在沒有期望的某一年,以意外而平常的方式,構成了一個非常規的家庭。或許社會無法將其認定為是家庭。

三個彼此有缺憾又互相吸引的人,在逐漸肅寒的冬季裏,即將迎來第二個春節。

這個特殊的節日,由此也多出了點額外的意義,仿佛是老葉家上市後的年度總結,作為他們脫離孤獨的盛大慶賀。

寒假前期,方灼這批勤工儉學的學生提前在食堂內部得知了假期的安排。

住校生需要在2月26號前離校回家。

方灼和葉雲程對了下時間,發現自己可以暫時住在宿舍,等小牧回他大伯家過年,再搬去出租屋的空房間。

其實也可以不那麽麻煩,嚴烈誠摯地邀請她去自己家借宿。

他父母都不回來,在A市還有空置的房產。

方灼覺得影響太過不好,尤其是在她加上嚴成理的社交賬號之後,總有種不能對不起江東父老的沉重感,遂婉拒了他。

今年冬天下了點雪。雖然只在細雨朦朧中摻雜了不到兩個小時,甚至沒能在窗沿上累出一層白色的絨毛,就直接化成了水漬,帶著細小的沙石淌進泥裏。對於南方人來說,已經是一件很驚喜的事。

方灼期末考試那幾天,劉僑鴻給她打了個電話,得知她在總復習,就說考完後再來聯系她,弄得她忐忑不已,以為是出了什麽大事。

他們的課程考試安排得比較零散,最後一門科目是在第三天早上結束,方灼回到宿舍,剛坐下就給劉僑鴻回撥了電話,接通後的揚聲器裏傳來對方爽朗的笑聲。

劉僑鴻問:“考得怎麽樣?”

“還不錯。”方灼說,“您之前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劉僑鴻的聲音聽著意氣風發,比他平時慢聲慢調的風格顯得更有力量,他說:“考得不錯就好。方灼,劉叔要給你送一份新年大禮!”

方灼問:“是什麽?”

劉僑鴻說:“是這樣的,有一個公益組織,之前一直是做未成年殘疾兒童假肢項目的,跟他們合作的那個假肢制作企業,是國內比較高水準的一家企業。我出去做宣傳的時候,認識了裏面一位志願者,抱著試一試的態度,請他幫忙搭線,問他們有沒有意願支持一下鄉鎮扶貧這一塊,並向他們提供了葉哥的資料。經過審核觀察,他們同意了!他們同意啦!說可以免費提供定制假肢!”

方灼愣愣道:“啊?”

“啊什麽啊?”劉僑鴻說,“我已經帶你葉哥去醫院檢查過了。他們定制假肢大概需要一到兩個月的時間,明年你開學以後,說不定葉哥就能去A大看你了!”

他又給方灼講了葉雲程的檢查情況。

葉雲程截肢的時間太過久遠,當時也沒有經過及時的訓練,裝配假肢之後,步態可能不太自然。

不過他的殘肢條件還算不錯,經過習慣適應,日常出行應該不會再有問題。

劉僑鴻說:“這樣你和葉哥都不用那麽辛苦了。你可以全心全意地讀書,葉哥呢,也不用再為你操心。他一直很擔心自己會拖累你,給你造成心理負擔,現在好了。再攢一點錢,他可以租個小鋪面,不用再風裏來雨裏去的,是不是?等你畢業以後,或者到研究生,能接項目賺錢了,你們就完全沒有問題了。葉哥給我看過他的賬本,我覺得挺好的,雖然可能不大穩定,但還足夠吃個飽飯……”

他變得絮絮叨叨起來,說著很平凡又很美好的預期。

直到他說得嘴幹舌燥,停下來喝一口水,方灼才在許久的沉默後跟上一句:“謝謝你啊劉叔。真的讓你費心了。”

劉僑鴻頓了頓,溫和地說:“你跟你舅舅真是――翻來覆去就這樣一句話。不要哭,多高興的事?”

他在那邊翻找文件,窸窸窣窣的一陣。方灼不知道該說什麽,始終連著電話。

過了會兒,劉僑鴻吐出口氣,動容地道:“你舅舅是我的貧困戶裏,最配合我工作的。以前他不聽話,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我拿他沒有辦法,也常常為他覺得不公平。你說怎麽就有人,走的每條路都那麽不友好?像我們老家對面那個人,他們家本來七八口人,大火一燒,只剩下兩個,其中一個還瘋了。你讓他怎麽努力?一輩子只能那樣了,可是接受這個現實要多無奈啊。”

劉僑鴻緩了緩,對於“無奈”這兩個字背後所代表的命運,他有著萬分的體會。

“你知道吧,長期做我們這種一線扶貧工作的……你說沒點信仰,真的很難堅持下去。葉哥他給了我很多幫助。他以前雖然自己不樂觀,可他還愛勸別人樂觀。我現在看見你們能好起來,我感觸很深,特別高興。”

劉僑鴻說著聲線顫抖起來,各種相關的詞語在他腦海中亂竄,卻難以拼接成一個可以準確表達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