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一顆小太陽(不是難處,但是確實想賺你...)

嚴成理對著那句“親近和依賴不能索取”,恍惚地出了神。

神思迷離中,他沉靜的思緒被某個一閃而過的念頭撞擊了下,簌簌抖落出一個快要被他遺忘的畫面。

他以前也這樣問過別人,只是不那麽心平氣和。當時他正值工作失意、人生低谷,無法積攢出更多的耐心去面對生活的瑣屑。

他心煩意亂地,乃至是氣急敗壞地,大聲質問還年少的嚴烈:“你到底想要什麽!”

他不記得嚴烈當時是什麽眼神、什麽心情,縱然他搜腸刮肚,也無法在記憶中為嚴烈爭取更多的戲份。只記得對方聽話地安靜下來,蹲到房間的角落玩他的遙控車。

說起來,嚴烈跟別的小孩不一樣,他不大喜歡玩具。

不管是精致的變型汽車,還是益智的樂高積木,他拿在手裏擺弄時鮮少流露出高興的神情,更像是用來排遣時間的敷衍,順道應對他們的搪塞。

每次樂高堆不到完整的形狀就會被他拆碎,高價買回來的遙控汽車也只是被他按在地上滑來滑去。

嚴成理有時興起,會過去教他,可嚴烈笨得好像學不會,一如既往地搞著破壞。

嚴成理當時很懷疑,這孩子究竟是不聽話,還是不聰明。

他媽媽認為是因為嚴烈在鄉下受到了不正規的啟蒙教育,新一代的孩子不能這樣對待。

他們在相關的教育引導上沒有任何的經驗,迫於生活的壓力,下意識地選擇了最輕松的方式。

這樣說服自己,也試圖去說服孩子。

嚴成理仿佛又看見那個站在房間角落的孩子,用怯怯的眼神,遠遠地注視著他。

這讓他無端打了個寒顫,仿佛聽到了來自多年前,嚴烈沒能說出口的責問。

嚴成理放松了僵硬著的脊背,手指打字的時候,又重新佝僂起來,半伏在桌案上。

嚴成理:那嚴烈想要什麽呢?

方灼:你指什麽?

方灼:哦,如果您是說,嚴烈現在對您的冷漠疏離,是在賭氣,想要什麽的話,我覺得不是的。過了某個年齡,有些事情就不會再需要了。他可能沒什麽想要的。

方灼: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您可以去問問嚴烈本人。他是個成熟懂事的人,我相信能冷靜客觀地跟您交換想法。

方灼:不過我建議您自省一下再去,自省完如果覺得自己沒錯,那還是算了。

嚴成理跟方灼談話,總是有種面對同齡人的錯覺。很難相信這樣的對話風格來自一個剛上大學的小女生。

但他轉念想想,又覺得正常。

方灼的生活環境跟他們不一樣。現實在她的世界裏更為骨感、通透,人性都被刀刃打磨過,剝去了各種虛偽的裝飾,赤裸裸地擺在她面前,只要她睜眼就能看得清楚。

所以她更知道什麽值得珍惜,什麽應該忍痛割棄。

在親情上,她比嚴成理擁有更多的感悟。

嚴成理不明白的是,嚴烈為什麽會喜歡方灼。

他以為嚴烈應該會喜歡活潑些的女生,起碼不能像自己那麽沉悶。

是因為方灼了解他嗎?嚴成理心裏計較。還是因為相似的孤獨感?

嚴成理隨著方灼的話,忍不住去思考嚴烈曾經需要他們的那個階段,究竟是在哪裏,又發生了什麽。

他想起來,當年嚴烈因為要上學,被接回家裏之後,他們的家庭短暫地混亂過。

對於嚴烈各種手段幼稚的抗議,他們嘗試過進行包容,可惜沒維持多久就失敗了。

夫妻二人商議了下,覺得嚴格的管教才能讓他拋掉在鄉下養出來的少爺脾氣,彼此都太繁忙,不能再讓嚴烈繼續任性。

有一次放假,原本一家人說好了要去旅遊,忘記了是因為什麽事情,嚴烈發起脾氣來,躲在小房間裏不肯開門。

嚴成理當時很生氣。

他站在現在的角度,驚訝地發現,自己在年輕時候,面對嚴烈總是過於不冷靜,因為各種奇怪的理由而發著莫名其妙的怨氣,缺少成年人的風度和體貼。

他和妻子在門外勸誡了幾句,嚴烈不聽,他們就那麽將嚴烈一個人丟在家裏,開車離開了。

大概是晚上的時候,他們結束飯局回來,接到了警察的電話,去派出所領離家出走的兒子。

深夜陰涼的房間裏,嚴成理暴跳如雷,告訴他奶奶已經死了,他沒有地方可以去。

在外面走了半天,還沒有吃過飯的嚴烈,就那麽坐在椅子上看著他。

邊上的警察苦口婆心地勸架,當事人冷靜得如同局外人。

嚴成理當時是怎麽想的呢?

他覺得這孩子越沉默,越顯得忤逆。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錯誤。

送他過來的朋友跟他說,每個小孩子都有過離家出走的想法,這很正常,但是需要和他講清楚,類似的苗頭絕對不能縱容,不是每次都那麽好運可以找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