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野男人過夜

容呈從馬車上摔下來,在泥地上滾了好幾圈,順著下坡撞在樹幹上,眼前陣陣發黑,雨水瘋狂地打在他的臉上。他顧不上疼痛,掙紮著往前爬,雨水湮沒了景色,前頭的路死一般的黑。

關鴻風從馬車上跳下來,只見容呈磕破了頭,溫熱黏膩的血順著他的額頭往下流,卻還艱難往前爬,他嘶聲吼道∶"你瘋了!"容呈聽著身後跑來的腳步聲,雙手胡亂在泥地裏摩掌著,不知從哪摸出一塊碎瓷片,抵在了濕滑的脖頸上,頓時劃出一道血痕。關鴻風腳步猛地停住了,被那塊尖銳瓷片逼得紅了眼。

容呈喘息著艱難開口∶"我說過,你若是要逼我,就只能帶我的屍首回去。"關鴻風居高臨下望著容呈,眼裏布滿血絲,半晌後,他磨牙道∶"你真當朕怕你死?"

容呈知道,他在關鴻風眼裏不過賤命一條,他悲涼一笑,手上的瓷片用力往脖子上一抹,下一刻便被搶走了瓷片,一巴掌打在了地上。關鴻風騎在容呈身上,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目眥欲裂∶"朕不準你死,你敢死?"容呈望著他,那黑漆漆的眼裏只剩下絕望,仿佛要把關鴻風吞噬在黑暗之中。

關鴻風心裏忽然生出了悲涼的情緒,他咬牙切齒威脅∶"你要敢死,我就將那下賤奴才殺了,扔到林子裏喂狗!"容呈臉上分不清雨水還是淚,吃力地笑,"那也好,我們黃泉路上可以作伴了。"

關鴻風手上用力,恨不得將容呈掐死在身下。

他為了容呈,拋下朝堂事務偷偷溜出宮找他,還險些死在太子府裏,換來的卻是容呈的逃離和厭惡。他長這麽大,從來沒有為任何人如此失態過。可容呈卻如此不知好歹。

容呈眉眼浸在濕漉漉的雨水中,吃力道∶"要麽放我走,要麽殺了我。"關鴻風手背青筋浮現,掐得容呈漲紅了臉。要他放走容呈,他寧願殺了他。他不要的東西,別人也別想撿走。

容呈耳朵裏嗡嗡地響,什麽都聽不見,雨聲喘息聲一瞬間消失了,世間仿佛靜了下來。就在容呈以為他會死時,脖子上掐緊的手卻忽然松開了。容呈的視線慢慢恢復清明,對上了關鴻風充滿痛苦的眼神。他聲音沙啞得不像話,"關鴻風,求你了,放過我行嗎?"關鴻風身子一僵,視線被雨水沖刷模糊,什麽也看不清了。

他眼睜睜看著容呈推開自己,從地上爬起來,搖搖晃晃往回走,很快消失在雨夜中。

容呈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到的屋子,他腿一軟,磕在了石階上,半晌爬不起來,任由雨水兜頭淋了下來,身上已感覺不到疼。不知道過了多久,頭頂驟然響起的一聲巨雷喚回了他的意識。

容呈搖搖欲墜扶著門站起來,狼狽地進了屋子,到廚房燒了桶熱水,將自己洗幹凈。大雨下了一夜,翌日清晨,雨勢逐漸見小。

予安迷迷糊糊從夢中醒來,頭昏腦漲,總覺得睡了很久似的,他晃了晃腦袋,看見身旁是空的,被褥沒了體溫,冰涼得厲害。房門敞開,外頭傳來潺潺水聲,容呈背對著他蹲在院子裏,正在洗衣裳。

予安輕手輕腳來到容呈身後,正想嚇唬他,卻眼尖瞧見了容呈頭上的傷口,頓時停下動作。容呈發現身後予安,回頭道∶"醒了,俄不俄?"

予安此時沒心思想吃的,他比劃道∶"主子,你的頭怎麽了?"

容呈將頭轉回去,將木盆裏的泥水倒幹凈,放入幹凈的水,"昨夜如廁時摔了一跤,不妨事。"

予安瞧著木盆裏沾滿泥土的衣裳,上頭還沾著星星點點的血跡,心裏隱隱不安。摔一跤怎可能摔得如此重。

可予安是了解容呈脾性的,若他不想說,誰也別想從他嘴裏摳出一個字來。見予安面色凝重,容呈笑道∶"我真的沒事,你去燒點水,待會我下面給你吃。"

予安欲言又止,在容呈的催促下到底沒問出口,心事重重進了屋子。

容呈將洗幹凈的衣裳擰幹,晾在屋檐下,遠處一個高大身影站在樹下,正望著他這個方向。關鴻風忍住了去找容呈的沖動,怕自己忍不住像昨晚那樣將他強行綁走。若不是容呈以死相逼,他們如今已在回宮的路上了。

他熱烈的眼神就像一頭盯上獵物的野獸,容呈只當做沒看見,轉身進了屋,從裏頭把房門關上。關鴻風攥緊了拳頭,牙關咬得作響,委屈和不甘同時占據了胸膛。

他不知道自己何時變得這麽窩囊,一個下賤樂伎罷了,死了就死了,他想要什麽男寵沒有,何必受這氣。可關鴻風心底裏是真怕容呈死了。容呈若死了,以後還能有誰給他折磨。

關鴻風心裏跟明鏡似的,容呈是他在赤國就惦記上的肥肉,他心心念念了幾年,直到登基才將容呈抓回來囚在身邊,他不能輕易放手。他要容呈活著,一輩子給自己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