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朕送你上路

"皇上駕到!"

黑夜裏響起一道尖銳響亮的聲音。

容呈迷迷糊糊睜開眼,耳邊傳來推門的聲音,一道微弱的光從縫隙射入,一個高大身影背著光站在門口。他眯起眼,努力辨認來人的身份。

關鴻風居高臨下站在門口,脾睨地上的容呈,這些日子不見,他瘦得脫了相,多添了脆弱憔悴。關鴻風屏退了宮人,都出去。"楊公公領著人退出了承歡宮。

關鴻風緩緩朝容呈走去,蹲在他面前,"還沒死,果然是賤命一條。"容呈望著關鴻風,太久沒說話,沙啞聲音牽著喉嚨似的,"可是要送我走了?"關鴻風的手冰涼,撫著容呈的臉,"你向來聰明。"容呈心裏無波無瀾。

他早料到會有這一天,不過是早晚罷了。"你打算如何處置我?"容呈淡淡地問。

關鴻風不語,忽然調轉話頭,壓著沉沉的嗓音,"潘太醫告訴朕,朕出宮以後,皇後每日將你召去景仁宮,想盡辦法折磨你,可有此事?"容呈垂下眼睫,喉嚨有些幹澀,笑道∶"重要嗎?"

這個笑容刺痛了關鴻風的眼,他氣不打一處來,夾著勁風的耳光揮了過去,狠狠扇在容呈的臉上。容呈本就虛弱,身上又有傷,經受這猝不及防地一耳光,整個人摔在地上,眼前發黑了幾瞬。

關鴻風猛地掐住了容呈脖頸,將他按在地上,咬牙切齒道∶"你不過是個下賤伎子,皇後折磨你又如何,你只配忍著,討好著,像條狗一樣伏低做小,可你竟然生了異心,竟敢行刺一國之母!"

容呈平躺著,細白的脖頸在關鴻風手裏仿佛輕輕一折便斷了,他臉漲得通紅,艱難地往外吐字,"我為何要委屈自己?""好一句委屈自己。"關鴻風胸膛起伏了幾下,陰森森笑,磨牙道∶"朕倒是小瞧你了。"他早該知道容呈這性子,平日裏做狗做貓兒,可骨子裏始終依舊藏著高高在上的傲性。

否則當日怎會有膽子殺了溫言。

關鴻風虎口收緊,彎下腰,鼻尖抵著容呈的臉,話裏透出一股子狠勁,"朕說過,你若再犯錯,我便送你上路。"

容呈呼吸粗重,失焦的雙眼看著他,如一灘死水,攪不起半點波瀾。他等了這麽些日子,就在等關鴻風這句話。

關鴻風松了手,虎口依舊抵在容呈光滑脖頸上,低喘著,熱氣撲在容呈臉上,"朕聽說一種長生之術,用活人做藥引,服用後便能延年益壽。"

"朕想著,用你來作藥引再好不過。"

容呈閉上眼,嘴唇微微發抖,意料之內,又在意料之外。

下一刻,嘴唇便被含住了,不帶情意的,又啃又咬,耳邊的呼吸越發急促粗重,須臾,唇瓣傳來劇痛,血腥氣蔓延開來,在二人嘴裏回蕩。關鴻風吐出容呈的水紅的唇,血珠直湧,他目光幽深,沉聲道∶"好好準備著,過幾日,朕送你上路。"

關鴻風抽回手,掌心仿佛還存留者容呈的溫度,拂袖而去,門摔得作響,又被風吱呀吹開。容呈艱難翻身,側躺著,望著關鴻風遠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關鴻風那句藥引落在發耳朵裏,激不起半點波瀾。無論什麽死法,都是一死罷了。他不怕。

更何況,他以為自己忍辱負重,總有出去那一日。可他挨了這麽多年,始終逃不開這個囚籠。也許死了,才是他最終的歸宿。

翌日,雨停了,烏雲密布,順著屋檐滴答砸在地上。

容呈吃著侍衛送進來的吃食,異常平靜,他說∶"你去告訴關鴻風,給我準備一件幹凈衣裳和履,可以的話,我還想泡個池子,洗幹凈再上路。"

侍衛諷刺道∶"你都要死了,還打扮這麽體面給誰看?"容呈不在乎侍衛話裏的冷嘲熱諷,平靜道∶"去就是了。"

侍衛本不想理睬容呈,那口氣仿佛自己是主子似的,可想到他不過是將死之人,動了惻隱之心,還是去了趟養心殿。半刻鐘的功夫,侍衛回來了,他冷漠道∶"皇上說,你連屍身都要拿去喂豹,打扮得那麽好看也是糟蹋,還是乖乖等死吧。"

容呈攪著碗裏的粥,沉默。

這人多殘忍,臨到頭了,也不願意滿足他最後那點心願。窗外毛毛細雨飛進來,桌上的碗剩了大半的粥,涼了。

容呈躺在榻上,怔怔望著殿頂的龍紋出神,往事如走馬燈般一幕一幕閃過,他頭疼,不願再想,反正想再多,也是要死的。可死之前,他必須見一個人。

養心殿內,關鴻風聽著侍衛來報,容呈要見潘太醫。關鴻風眉頭皺得緊緊,"為何要見他?"

侍衛如實道∶"龍伎說頭疼,想讓潘太醫替他醫治。"

關鴻嗤道∶"都要死了,還折騰太醫來回跑,他以為自己算個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