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璃煥與墨馳在這頭擔心著狐朋狗友的水深火熱,另一頭的狐朋狗友本人倒是蒙起被子,睡得沒心沒肺。床頭掛著已經由綠轉黃的“愛子”,兩根長長的須被風吹得來回晃,輕飄飄戳到親爹臉上,立刻就給他的心尖添了幾分悸動的癢。

謝刃在一片陽光中睜開眼睛,還未來得及回味夢境中那個一觸即逝的吻,就與紅唇兒子來了個精準對視。

算了,狗不嫌……不是,爹不嫌兒醜。他將謝大勝揣回懷中,打算早些去西山之巔,將昨晚自己聽到悶咆的事告訴帝君。破軍城也好,寒山也好,都是靈氣充沛的好地方,按理來說不該有妖邪啊。他心裏這麽想著,匆匆兩把洗漱完後,便禦劍飛往山巔。

曜雀帝君到的要更早一些,此時正負手站在最高處,靜靜看著破軍城。城中炊煙裊裊人聲喧囂,他像是極享受這種靜謐悠閑的氣氛,神情也極其罕見地放松下來。

謝刃落在他身後,沒一起看破軍城,視線先被左側的主峰吸引走。墨家仙築師們建屋的速度極快,反正肯定比謝小公子修習的速度要快,前幾日還是圓木瓦片四處堆,現在已然有了墻的雛形,看著頂多再有個把月就能建成。

曜雀帝君道:“你來早了半個時辰,有事?”

“是。”謝刃上前,“昨晚我似乎聽到山中有野獸怒咆,極短,只是一瞬。”

“並非野獸,而是兇禽梟鳳。”曜雀帝君道,“它此時就被囚禁在你的腳下。”

謝刃不解:“我的腳下?”

“你怎麽不先問本座一句,何為梟鳳?”

“我曾在書中看過。”謝刃解釋,“梟鳳是一種很大的鳥,外形像浴火的鳳凰,卻極嗜殺戮,有它在的地方,往往是百丈烈火焚枯骨,所以被歸為兇禽,不過似乎已經消失許多年了。”

“寒山有一半的山體為中空,關押著世間最後一只梟鳳。”曜雀帝君掌心按向地面,果然又帶出一聲嘶啞長鳴,“你既聽過梟鳳,想來也聽過幽螢,說說看,世間人是如何評價幽螢的?”

“……幽螢,關於它的消息很少。”謝刃道,“只有街頭話本的零星提及,說幽螢有邪靈,不肯斬妖,反而掉頭殺了無數修士,於是便被投入火海,焚為灰燼。”

“我曾對它給予厚望。”曜雀帝君道,“但後來卻不得不親手將它送到梟鳳口中。”

謝刃驚訝:“就是這只被關押寒山的梟鳳吞沒了幽螢?”

“尋常烈焰難以焚毀幽螢,而燭照那時又尚未淬出靈魄,恰好天地間還剩下一只梟鳳。”

曜雀帝君還記得數千年前的那一幕,周身烈焰的巨鳥淩空飛起,將剔透長弓吞入腹中,卻被陰寒涼意絞得每一根羽毛都掛上冰晶,火光與雪光此消彼長,四野水汽翻湧,如同一個巨大的籠屜,再往後,草葉樹木皆被點燃,引出一片熊熊紅海,烈焰舔噬著殘雪,最終艱難地占據了上風。

謝刃問:“那帝君為何沒有殺了梟鳳,反而要將它囚禁在寒山?”

曜雀帝君道:“因為我那時並不確定幽螢是否已被徹底熔毀,而梟鳳只要不死,哪怕只留有一口氣,腹內火焰也會千年百年地燃燒下去,足以繼續制住幽螢。”

謝刃吃驚:“所以它就一直被關到了現在?”

“我先以咒術禁錮梟鳳,使它終日昏睡,又封住了整座山。”曜雀帝君回憶,“後來燭照淬出了足以與幽螢對抗的靈魄,我那時理應持劍折返寒山,斬殺梟鳳破腹驗看,但世間妖邪實在太多,斬之不盡,直拖到了最後一日,也未能達成心願。”

謝刃暗想,所以幽螢極有可能還活著?或許是因為長劍與弓同體共生,在意識到這一點時,他心中並沒有一絲對邪靈應有的警惕,反而有些莫名的迫不及待,想要立刻就前往寒山深處一探究竟。

曜雀帝君道:“在你離開寒山的前一日,我會撤去咒術,令梟鳳蘇醒,若斬不得它,你也不必走了,繼續留在山中修習。”

謝刃握緊逍遙劍柄:“是。”

這一天,待曜雀帝君離開後,謝刃又獨自在山巔待了許久,他將掌心與地面貼合,想要感知來自千年前的回應,結果當然是徒勞,這回連梟鳳的叫聲都沒了,更遑論是少年幻想中的冰霜寒意。

若是阿雪在就好了。謝刃仰躺在地上,嘴裏叼著一根草莖,他那麽喜歡漂亮的長弓,倘若真的還在梟鳳腹內,至少能看一眼真正的幽螢。

一陣清風拂過面頰,帶來陣陣花木香氣。

“咦?”謝刃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四周環顧,卻無人影。

難不成是出了幻覺,方才那味道,好像頗為熟悉,在哪兒聞過一樣。

木逢春一路禦劍,回了青靄仙府。

雲霧深深,草木重重。

風繾雪正疾步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