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第2/4頁)

竹業虛坐在桌邊:“怎麽,還有事要同師父說?”

“沒有。”謝刃拖過一把椅子,反跨著坐好,“就是不想讓師父走。”

竹業虛笑道:“在長策學府時想方設法不來上課,回回一見我就跑,現在倒是舍不得了?”

謝刃將下巴架在椅背上:“師父,待我同帝君修習完後,還能再回學府嗎?”

“該念的書尚未念完,不回學府,你還想到哪裏去。”竹業虛替他整了整頭發,又叮囑,“在寒山這段時日,可千萬別偷懶闖禍,帝君此番重生,神魂尚且不穩,教導你是要花費大力氣的,莫要無事生非,惹他生氣。”

謝刃道:“是。”

“那為師就回去了。”竹業虛站起來,“你且安心待在這裏,倘若有什麽不能解決的事,就送封信回長策城。”

謝刃一直將竹業虛送到山口,目送著他禦劍遠去,方才轉身回住處。走得心不在焉,步子也踩得深一腳淺一腳,沒留神就撞到了眼前之人。

“嘶……”

他顧不上捂酸痛的鼻子,慌忙垂手站直:“帝君。”

曜雀帝君身材極為高大,謝刃放在人群中已經算醒目,在他面前也是矮了一個頭,再加上身份地位的差別,兩人站在一起,看起來就如長空烈鷹與剛孵出的白絨小雞崽。謝刃連頭都沒怎麽擡,心中想起先前白沙海的數千帝君,當時雖已覺得震撼萬分,但現在一看,數千加起來竟也不抵眼前這一個。

曜雀帝君冷冷轉身:“隨我來。”

謝刃答應一聲,小跑兩步追了過去。這不是回住處的路,而是直通往山間寒窟,看來今晚的覺是沒法睡了,他暗自撇撇嘴,向來喜歡惹是生非的混世小魔頭,生平第一回 有了“希望這三個月能平靜度過”的念頭。

所謂一物降一物,大概就是這麽個意思。在師父面前能耍賴,在心上人面前能撒嬌,但在曜雀帝君面前,除了勤學苦練,做旁的事好像都沒什麽意思。

罷了,還是老實一些吧。

天邊繁星閃爍。

雲海深處,風繾雪坐在白玉亭中,白衣銀冠,依舊有一下沒一下的撫弄著指下琴弦。與數月前一樣的場景,卻是截然不同的心境,木逢春拎著一壺坐在他對面:“喝一杯?”

“不喝。”風繾雪尾音沙啞,“我困了。”

“困了怎不回去休息?”

“我想阿刃。”

木逢春聽他這麽說,覺得自己真是沒事找心塞:“但你們才分開不到十日。”

風繾雪單手撐住腦袋:“十日也想。”

一日三秋,十日就是三十秋,三個月,九十天,兩百七十秋。

一對有情人,兩百余年見不得面,話本都不敢這麽寫。

風繾雪手指按住顫動琴弦:“師兄。”

“怎麽?”木逢春替他斟酒。

“我想問問自己的身世。”

“身世?怎麽突提起這個。”木逢春不解。

風繾雪端起酒杯:“只是覺得,我既如此不喜曜雀帝君,總得有個理由,今生找不到,就只有往前世輪回跑。”

木逢春提醒:“那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這份不喜,只是因為帝君要帶走謝刃?”

風繾雪搖頭:“不是,我不僅不喜他,我還怕他。”

“怕?”

“刻在骨子裏的怕。”

木逢春猶豫:“這……”

風繾雪無心飲酒,又將杯子放了回去:“師兄,我前世不會真是什麽妖物吧?”

“胡說!”竹影突然一動,從中走出一名青袍男子,身形很高,面容生得冷峻,令人望而生畏,正是青靄仙府的大師兄,夙夜上仙月映野。

他將木逢春趕起來,自己坐在風繾雪對面:“下山的時間不長,除了那姓謝的小崽子,怎麽還帶回了一身胡思亂想的本事,且跟師兄說說,如何怕,有多怕?”

風繾雪道:“自從帝君重生那日起,我幾乎每一晚都會做噩夢。”

月映野問:“夢到什麽?”

風繾雪答:“滔天火海。”

先前也夢到過,但先前每回驚醒時身邊總有人陪,被抱在懷中哄兩句,胸口壓抑的悶痛便能消散些許。但現在謝刃人在寒山,午夜再驚醒時,手邊只有冰冷玉枕,所以常常是睜著眼睛等天亮。

木逢春拍板,以後我與大師兄陪著你睡。

結果遭到小師弟的無情拒絕。

木逢春心酸得很,小時候可都是我哄你睡覺的,唉。

月映野道:“曜雀帝君斬妖,用的是燭照神劍,而神劍劍魄此時又在謝刃靈脈內。你既夢到火海,懷疑自己前世是妖物,怎的偏不怕謝刃?”

風繾雪手指勾了一下琴弦,帶出些許煩躁音韻:“若我能想通,也不必夜夜難以安枕。所以關於我的身世,師兄當真沒有瞞什麽嗎?”

“這有何可瞞的。”月映野無奈。

那年是無為仙尊過壽,自己與師父路過流花嶺時,見一處深谷有雲光環繞,便過去查探,卻在花叢中撿到了一名小嬰兒。嬰兒全身都被光芒裹著,正在安靜沉睡,透出一股寒玉沁涼,明顯是由天地孕出的一根靈骨,魂魄剔透得像最清澈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