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從容自盡(第2/3頁)

林稚水佯裝困惑地歪頭,“聖上是明君,必不會冤枉一個好人,我要是襲官,反而會把事情變得更糟。”

“這事不一樣!”眼看著紀灤陽已經被押著消失在視野中。李渾急了,“當今確實是明君,但是明君也會有私心,人都會有私心,更會因為這些私心蠱惑了清明,腦子昏沉犯下惡行。等他清醒發現不對時,已經晚了!”

林稚水搖搖頭,“你是紀兄的仇人,我為什麽要聽你的,誰知道你是不是在暗中使壞,想要讓夏家絕後。”

“我……”李渾語塞,他張張嘴想說什麽,可又似乎有所顧及。直勾勾地盯著衙門門口,已不再明亮的雙眼忽地流出兩行渾濁的淚水,“清河郡公,我問你,如果我給你一樣東西,皇帝向你要,你能保證不論如何都不交出去嗎?”

林稚水謹慎地瞧著他,“首先,我得知道是什麽東西。”

李渾想要說話,遽然劇烈咳嗽,咳得上半身彎成弓,胸口的傷處汩汩湧血,林稚水隨手掏出止血的金瘡藥,“能自己上藥嗎?”

李渾點點頭,接過藥,將衣襟一扯,露出有血洞的胸膛。“你還記得國師和你說過,不要把春筆——也就是你從妖族那兒奪來的那支碧玉筆告訴任何人嗎?”

“記得。”

“那是我告訴國師的。”

林稚水努力控制著表情,不讓自己露出“我早就知道了”的神態。

李渾並未注意到,只自顧自說:“春筆本為春秋筆的一部分,另有一支秋筆,那支秋筆本是夏家的傳家寶,如今正在我處。”

這話說的……

接到林稚水猶疑的視線,李渾立刻反應過來:“不是我強取豪奪!”

“是……”李渾深吸了一口氣,“接下來我說的,你可能會覺得匪夷所思,但是,夏家那邊也知道一部分真相,你可以去問那孩子。”

林稚水默默點頭。

李渾:“這事,要從當今說起。當今一直無子,都說是他無子女緣,其實不是,而是他年輕時外出賑災,不慎被妖族傷了‘根’。”

林稚水懵了兩秒,才理解這話的意思。而李渾趕時間,只停頓了這麽一小會給林稚水消化,又立刻道:“當今把這事瞞得死死的,先帝又只有當今一個兒子,只能傳位於他。離賑災那年過去兩年後,那時已登基的當今,意外從史官那兒得知秋筆的存在,他大喜過望,意圖用秋筆修改過去,提前將那妖族殺死,如此,他就不會受傷了。”

“這……”林稚水本想說“這是好事啊”,可看李渾的表情,選擇了更穩妥的問法:“這可是有哪裏不妥?”

李渾苦笑:“秋筆用法苛刻,具體說也說不明白,我就直接說結果了。當時的史官夏安民聽完當今的要求後,也願意為了此事動用秋筆,然而,太久遠的事情,他們修改不了,僅能改動那妖族比較近的一場死劫,正是當今去賑災的那次災難。”

“災難?”

“那是一場地動,好在地龍翻身的動靜不是太大,百姓們多有逃出。那妖族是正好經過那地,受了地動的影響,得了不小的傷,只能夠留在原處休養。撞見還是皇太子的當今,欲要殺他求取功勞,反而被護衛們殺死。”

“盡管護衛們盡力守衛,還是讓當今被傷到了?”

“對。所以,想要改掉此事,就得讓那妖族不經過那處地方,或者直接死在那場地動中。夏公不清楚那妖族為何會經過那兒,沒法從源頭修改,他將此事告知了當今,直言無法改動,然而,當今卻說——”

李渾提高了音量,“他說,既然如此,那就讓地龍翻身時動靜更大些,大到直接砸死妖族,就可修改過去了。”

林稚水眼眸一凝,輕聲說:“可這樣,那地方的人,亦會死傷無數。”

“不錯,夏公便是如此和當今說的。”李渾眼中的淚珠撲簌簌地往下掉,掉到最底,暈在深色的衣衫上,好似滴答進沉沉的深淵,無力濺起波瀾。“當今那時候正是少年天子,登基不過五年,正是春風得意,少年人如何能容忍自己有疾,當時大殿裏無有他人,也不知道他和夏公爭論了什麽,總歸是要強征秋筆,夏公……夏公為了那一地百姓,也為了當今的清名,便一頭撞死在殿柱前。”

“可夏公以死明心,比起當頭棒喝,在得志的帝王面前,更像是以死相逼,哪家大權在握的皇帝能容忍這個呢?他氣壞了,又叫來夏公的胞弟與親女,質問他們為人臣子可是如此當的?不為君王分憂,反而逼著君王按臣子的要求做事。夏公胞弟聽完前因後果,問了一遍當今是否還堅持使用秋筆,當今應‘是’,他便厲聲:古今為君者,荼毒百姓,是謂不聖,秦不改,乃至二世而亡,陛下倘不自悟,莫是欲應《阿房宮賦》,哀之而不鑒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