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我有不平

“任期不滿三年的齋主, 也就楚高才一個了吧?”

“那到也不是,我爹年輕那會兒放過齋主,他前任是李渾前輩——你認識嗎, 就是差點拿到九靈盛宴第一名的那位。李渾前輩成為齋主不到半年,好像因為違反了規定, 具體什麽規定我也不清楚,總歸他被退學了, 然後, 他精神恍惚了很長一段時間,是他現在的妻子鼓勵他,他才又重新振作起來。”

“振作起來之後呢?”

“他提了劍就上書院, 挑了他的下一任齋主,也就是我爹。”

“我的心跳得有點快……後面是不是書院哭著喊著求李渾前輩回去, 但是前輩不屑一顧, 說書院這池子太小,裝不下他這條真龍?”

“你話本看多了吧……”

“啊?不是這樣嗎?”

“不是。書院依舊堅持原來的判決,沒有將他重新收入門墻。我說這個是想說, 我爹那時候被打敗了, 哪怕對方後來沒法當齋主,他也沒臉繼續占那個位置, 不過, 我爹是被中途趕下去, 楚齋主是自願讓出的位置,他們還是不太一樣。”

楚續要讓位置, 林稚水卻不一定要要。對此,他只是把遞過來印章的手輕輕往回推,“我沒有興趣。”

“好。”楚續只說了這麽一個字。

林稚水:“楚齋主……”楚續只是擡眼看他, 沒有任何打斷的話,林稚水便順著問他還有沒有別的事情。

楚續搖頭,“沒有了。”又道:“不過,林師弟便不要再稱呼楚某齋主了。”

“嗯?”

“你不願做齋主,我自然不會去以我自己的想法來幹涉你,但既然我心裏已認為我不如你,不配再坐齋主之位,又怎能僅因你的拒絕,就心安理得的繼續厚顏做下去?”

他說:“我不欺騙自己。”

陸嘉吉羞愧地別過眼。盡管他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忽然羞愧。

圍觀的學子中,有一個擦了擦額上的汗,回想起自己來之前剛抄完後桌的課業,低聲呢喃:“突然覺得……手心有點燙。”

楚續坦然前來,又坦然離去,由始至終都暢亮得如同那雙黑到極致,反而黑瑩瑩的雙眸。

被這麽一打岔,林稚水也沒有忘記這群同窗,在嚴肅表示自己不喜歡有人躲他院子裏後,慢悠悠地拿著聖旨踱回書房裏,找個盒子放好,再繼續構思他的新文。

華燈初上,林稚水微微打了個哈欠,正要去解衫,隔著窗紙往外看,髣髴見了黑影。隨後,就是“篤篤”地鈍響,遲緩而沉悶。

紀灤陽從窗外翻進來,手裏提的酒壇晃晃悠悠,也不知道從哪兒跑回來的,額頭布著細細的薄汗,充盈著鮮活陽氣。

“聽說你被封郡公了?”他洋洋懶笑,“我道賀來遲,勿怪。”

酒壇子“砰”地放到桌面,布塞一拔,濃烈的酒香源源不斷從中漫出。

“據說這猴兒酒有提神醒腦的功效,喝了之後文思泉湧,也不知道真假。”

紀灤陽又反手,變戲法似變出兩個酒杯,“試試?”

月下飲酒本來是很浪漫的事情,林稚水鼻尖一動,卻敏銳地從酒香中捕捉到了一縷腥甜。“你受傷了?”

紀灤陽混不在意:“啊,大概是白日時不小心擦到哪兒了吧。”

青年跨坐在窗欞,半條腿垂在窗外,融進四月尚有些涼意的夜色中,面上依然保留著慵懶的笑容,林稚水臉上的笑卻消失了,“只是擦傷,不可能越過酒水的香味讓我聞到。”

少年蹦了過去,紀灤陽要躲,林稚水揪著他的手臂把人一壓,兩人翻滾著跌出窗外。紀灤陽悶哼一聲,林稚水手下沒留情地扒了他衣服,便見到雪白的中衣外,纏著層層布條,血色從裏洇出。

“怎麽回事?”林稚水怒道,“你之前做自己的事情,經常不見人,我也不管,畢竟誰都有秘密,但是,你是怎麽在皇城裏受這麽重的傷的?”

“……”紀灤陽瞅著他,“先喝酒。”

紀灤陽喝得很快,一杯接一杯,領子和前襟被酒液浸濕。

林稚水喝得很慢,雙手捧著酒杯,慢吞吞咽著酒水,等他喝完一杯,紀灤陽那邊已經咕咚咚咽下去四五杯了。

“我以前不姓紀。”紀灤陽忽然說。

林稚水就認真聽。

能讓人連姓都改了的,肯定是大事。

“我娘說,她是招贅的我爹,我應該姓‘夏’,泱泱華夏的夏。我也不該叫紀灤陽,那個姓名是為了讓我記住灤陽的一件往事,我本名夏瑉,字宏璧。”

“夏瑉……”

“你不需要記這個,如果我失敗了,這個名字用不上,會隨我一起去陰間。”

林稚水對此不置可否。

紀灤陽正要繼續說下去,肚子冷不丁地叫了一聲。林稚水眼中泛起笑意,翻箱倒櫃找出還沒吃完的肉幹,拋過去給他,“你多久沒進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