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君子之義(第3/6頁)

——只因這一篇祭文,並非是林稚水原作,是他仿了著名詩人、散文家袁枚的《祭妹文》所寫。

他拿出玉璽,陽光自兩扇窗中間縫隙透進來,把精魄照得明澈璀璨。

天地間的靈氣被玉璽引動,匯聚在璽底大字上,不輕不重地往紙上一蓋,強行引了靈氣進那一篇祭文裏,靈氣攀升,從無到有,從一尺,級級攀升,比風車兒還跑得快,直到五尺靈氣時,才逐漸慢了步伐,兩三息漲一尺,到五六息漲一尺,再到十幾息……

林稚水耐心的等,等它漲成八尺三,才到了停下來的地步。祭文上的字,個個墨色飽滿,突起得仿佛快要爆炸了。

然而,依然沒有林稚水想要的動靜。

他沉默了一會兒,意興闌珊地扔掉筆,整晚沒睡,再加上透支精氣,眼皮越來越重,直接窩在大椅子裏,沉沉地睡過去。

屋頂傳來輕微瓦動聲,並沒有吵醒又困又累的少年。

*

李路行渾渾噩噩地坐在欄杆上,結了血痂的額頭抵著紅漆柱子,身上雖不是粗布麻服,卻也極為樸素。身後堂屋擺了一張供桌,點燃的白蠟燭令端著托盤的表哥後背寒毛直豎。

“行弟,喝口粥吧。”

李路行懨懨地:“喝不下。”

“去床上歇一歇?”

“睡不著。”

李路行悶聲:“我害死了人,哪裏還能睡得著覺。”

那也太沒心沒肺了。

褚貞有心想說這樣陰差陽錯,又不是你想要造成這種結果的,何況,一個平民,死了也就死了,難道還要李家嫡子去給她賠命嗎。

可看表弟如今的蔫態,褚貞到底沒那麽低情商,將惹人不高興的話說出來。

或許過幾天就會好了,褚貞漠然地想,手裏第一條人命總會令人耿耿於懷,可是,基於內疚的情緒,又能維持多久呢?

劍仆行進來,微微彎腰,“少爺,林公子醒了。”

李路行黯淡的眼眸裏終於流過一絲光彩。他立刻從欄杆上翻下來,語速極快:“醒了?身體怎麽樣?有沒有再吐血?”

“醒了,據說身體不錯,沒有吐血,只是精神狀態不太好。”

李路行低“嗯”一聲,擺手讓人退下去。他靜靜在原地站了足足十息,忽然問:“表哥,如果要道歉,該怎麽做最有誠意?”

“你要道歉?!”褚貞見鬼了似的,眼珠子幾欲瞪出眶。

光照下,李路行的神色一片空茫,“對……”突然地,仿佛是負面情緒已經增到了臨界線,小少爺哇的一聲哭出來:“我害死了人,表哥!我害死了人!”

“我知道外面的人怎麽說我的,他們說我不講道理,傲慢無禮,下頷快要戳破天了,早晚要摔跟頭,我以前從來不把這些話當回事,覺得他們都是在嫉妒我——”李路行哭得臉頰燙紅,發自內心地:“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改,我都改,我早就應該改了!”

他打著哭嗝,身體一陣抽搐,上氣不接下氣地:“表哥,你教教我,我要怎麽做,才能讓林稚水原諒我。我應該怎麽改?以前姐姐會教我的,她會很嚴厲地告訴我我哪裏錯了,肯定是我讓她失望了,她才不管我怎麽做了。現在她不在這裏,表哥你教我行嗎?”

褚貞目瞪口呆,望著李路行鼻涕泡泛水光,停停頓頓,好不容易把整段話說完的模樣,恍若以為自己在夢中。

不!夢中也不敢這麽發展!一向追求完美的李大少爺,在他面前哭得像落水猴兒?連愛俏的性格都不顧了?

褚貞嘴角悄悄翹了一點,又飛快地壓回去。“咳,道歉最有誠意的,該是負荊請罪。”

李路行不假思索地:“好!”

他擡起眼,“除了林稚水,還有其他人,我會一一背著荊條過去。表哥,你等我一段時間,等我道完歉,再跟你回家。”

他是認真的……褚貞清楚的意識到了這一點。

哪怕之前,他換下了錦衣華服,洗掉了臉上的胭脂水粉,褚貞也不覺得他能徹底改好,可現在……

李路行:“表哥,我想求你一件事。”

面對這從未有過的懇求姿態,褚貞眼皮跳了跳,“你說。”

“明天白日,你能不能先代我上門道個歉?”

“嗯?”他看走眼了?

李路行很有自知自明:“他現在肯定不想見到我。”

*

褚貞帶著囑托,站到了林稚水的宅子外邊。

——牽著馬籠頭,扶著馬鞍,將一匹汗血寶馬帶過來,作為賠禮。

清晨時,街上已經有不少人了,跛足的乞丐擺好破碗坐到了街角,流浪的廢人掖裹衣角在縣中遊蕩,小販兒挑著擔子,走街串巷地賣早餐。

褚貞眉頭深皺,將自己縫有劍紋的衫子往裏拉了拉,狀似不經意地踏前兩步,離小販直行過來的道更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