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托盟主賣狐狸訛來一百萬兩黃金的福, 諸多小門派終於得到了重建資金,散修們亦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數月後,尉遲銳用靈力將坍塌的岱山重新壘起大半, 勉勉強強形成了個山的樣子, 然後在原來仙盟的遺址上, 蓋起了一座新的褪婀。

沒有人比尉遲銳更熟悉這座龐大建築的內部構造。他跟宮惟湊在一起,復原了當初的圖紙, 連各種暗門和密道都標得清清楚楚。新褪婀建起後, 裏面的寢殿宮室、花園長廊, 乃至於一草一木, 都跟原來沒有任何不同。

只少了一個人――應愷。

那個裝束簡樸、兩袖清風, 一把青銅古劍威震天下,不論對什麽人都溫和禮待有加的盟主,再也不會回來了。

很多人對應愷觀感復雜。他飛升後立刻開始滅世,但最開始建造通天大道卻是玄門百家人人有份的;他制造了那麽多恐懼和災難, 但最終又賠上性命和神格, 給了罪魁禍首鬼太子狠狠的一擊。

因為這種種復雜的原因, 最終仙盟內部默認了不給應愷任何死後儀式,包括不下葬、不立碑、不設衣冠冢。專門記載歷任盟主的石碑林裏也只是簡單刻上了應愷的名字和生卒年, 其余生平一概寥寥,想必再過個幾十年, 世人對這位盟主的記憶就會淡化到只剩一個名字的地步了。

只有褪婀內,在尉遲銳的堅持下,還是保留了應愷生前的書房。書房裏一筆一紙都完全復原了當年的情景, 仿佛推開門就能看見那個深藍葛衣、年輕俊朗的男子, 認認真真地坐在案後批閱永遠也批閱不完的文書。

“你說以後會不會有一天我也變成應愷那樣啊?”褪婀落成的那一天,尉遲銳站在書房敞開的門口, 出神半晌後突然冒出來一句。

宮惟盤腿坐在他身後的長廊扶手上,一邊用牙磕核桃一邊懶洋洋回答:“不會的,你想開點,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就行。”

尉遲銳悲傷地道:“可昨天我被澄風硬逼著看了整整兩個時辰的文書……”

劍宗尉遲銳的生活裏只有三件事,練劍,睡覺,搜集各種贊美他的話本。對他來說看兩個時辰文書還不如去找鬼太子打兩個時辰的架,長孫澄風一定是用了非常可怕的手段,才讓尉遲銳被迫就範了。宮惟正欲安慰他兩句,這時身後卻突然飄來了長孫澄風急匆匆的聲音:“實在對不起啊白霰,你能幫我在巨鹿城多守一個月嗎?恐怕中元節也回不去了……”

宮惟和尉遲銳一齊回頭。

只見遠處長孫澄風正背對著他們,疾步走過回廊,身側如影隨形地漂浮著一個千裏顯形陣,陣中赫然是雙手抱臂的白霰,聽聲音不是很開心:“可是澄風大人,你都已經兩個月沒回家啦。”

長孫澄風精疲力盡地嘆了口氣:“盟主繼位大典尚未準備完畢,褪婀舊址的廢墟還沒清理幹凈,還有被埋在廢墟下等著搶救的典籍、密卷、字畫、法寶……”

“新選出來的盟主不是劍宗嗎?”白霰狐疑道,“澄風大人,你沒騙我吧?”

“真的沒有!我怎麽會騙你!我只是被坑在這兒了!……”

長孫澄風賭咒發誓的背影消失在長廊盡頭,半晌宮惟回過頭來望向尉遲銳,兩人都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要不你還是給自己一點壓力吧。”宮惟委婉地道,“萬一把長孫澄風逼成第二個應愷就不好了,雖然他不見得會飛升,但他會做兵人啊。”

尉遲銳:“……”

尉遲銳深深地望向書房,發自內心地顫聲道:“我想應愷了。”

宮惟不由唏噓:“澄風比你還想呢。”

“應愷還沒出生嗎?”尉遲銳第一百零八次絕望地問。

應愷那把滅世之火造成的破壞力,雖然沒法跟九千年前滅世之戰相比,但也不可小覷。宮惟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才為罹難民眾一一清算好功德、安排好投胎;受損嚴重的臨江都和遂城共計花費白銀八十萬兩才修好,這錢不用說,又是滄陽山首富徐霜策出的。

雖然一切傷害都被減輕到了最小,但並不代表應愷要受到的懲罰也能因此而減少。

為了償清罪孽,應愷起碼要病痛纏身地輪回好幾次,而且第一世很可能會投進畜生道。宮惟本來都做好應愷第一世投胎成貓狗的準備了,結果徐霜策在鬼垣不由分說劈手一砸,把應愷的魂魄隨機砸進了轉生口,導致現在就跟扔骰子一樣,完全無法預測應愷跟宣靜河兩人都投胎成了啥。

宮惟遺憾地搖搖頭:“那陣子死亡投胎的人太多了,鬼判官說轉生井出水口被堵了,怕是要再過一陣子才能排到應愷跟宣靜河呢。”

……多麽現實的理由。

尉遲銳沉默片刻,提出了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徐霜策的手氣好嗎。”

宮惟正色道:“那當然,徐白一切方面都是最厲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