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第2/3頁)

尉遲銳尚未飛升,羅刹塔根本不是天道神劍的對手,從交手到脫身也不過短短頃刻間,鬼太子已毫不戀戰擦身而過,眼見又要撲進黃泉。

――黃泉之下地形極度復雜,一旦他進去就再抓不到了,宮惟暴怒緊追而來:“站住!”

被甩飛的尉遲銳卻一劍定住身形,擡頭勾起冷笑:“想跑?”

他這話一出口,鬼太子登時心生不妙。但還來不及轉向,毀天滅地的劍光已經直直剁向頭頂,劍鋒後赫然是一道熟悉的身影,象牙白袍衣袖飛揚――徐霜策!

咣!

不奈何死死攔住鬼太子,同時徐霜策修長雙指向前一點,鬼太子胸前頓時出現了一道金光烙印,是“東天”二字。

上天入地、無所遁形,這是個強大無比的追蹤符!

“想跑?”徐霜策眸光冰冷,“做夢。”

宮惟從被應愷強行裝進芥子壺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強忍著淚水,此刻見到徐霜策突然就忍不住了,一腔憤怒爆發而出:“他害死了應愷!他逼著應愷活剖了神格!他、他……”

“我知道。”徐霜策語調略微沙啞,似乎又看見了天界北垣地上那灘淋漓的神血:“我感覺到了那不是你的血。”

隨即他喉結一動,咽下了所有情緒,森寒錚亮的不奈何牢牢抵著鬼太子,對宮惟道:“你去吧,這裏有我。”

尉遲銳再忍不住,一頭沖進高懸在虛空中的深殿,宮惟也緊跟著追進了門。大殿內部早已在激戰中變成了廢墟,應愷剛才應該是勉強追了幾步,但最後的那口氣已無法支撐,半途就倒在了門後一座半塌的巨大玉石柱下,血沫不斷從他嘴角湧出,眸光已經開始散了。

尉遲銳腳步猝然頓住,似乎完全沒法接受這個場景,全身微微發抖。

宮惟半跪在地上,掌心籠著一團神光按在應愷胸前,竭盡全力遏制神格被剖後肌肉腐爛的速度,但根本無濟於事。

“別哭……”應愷喃喃道,勉強安撫地提了提嘴角,“沒事的,別……別哭。”

尉遲銳雙手握拳劇烈發抖,良久緩慢地走來,半跪在地上,應愷虛弱地在他手背上拍了拍:“以後要當盟主啦。”

滾燙的淚水頓時從尉遲銳眼底奪眶而出,但他張了幾次口都發不出聲,胸腔急劇地倒氣。

“對不起師兄,”宮惟帶著哭腔顫栗道,“如果九千年前我沒有選你的話,這一切都不會……都不會……”

歉疚像利刃反復捅著宮惟的心,應愷卻已經知道了他想說什麽,竭盡力氣擡起冰涼的手在他頭上摸了摸,溫和地止住了他:“不是你選擇的我。”

頓了頓之後他又不放心地強調了一遍:“跟阿惟沒有關系。”

宮惟深深埋下頭,十指痙攣著深深按進了龜裂的地磚。

應愷臉上滿是血汙,但仍然能看出年輕俊朗、清晰深刻的輪廓。他眼底那總是揮之不去的疲憊感終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懷念,沙啞地請求:“可以再變一次小狐狸嗎?”

宮惟閉上眼睛,豆大的淚水滾過臉頰。下一刻軟蓬蓬的小狐狸原地出現,全身毛色火紅,尾巴柔順蓬松,嗚咽著貼在應愷身邊。

應愷滿是血跡的手指撫過小狐狸耳尖,恍惚間他看見了少年時的自己,心滿意足地喃喃道:“……真好啊。”

小狐狸睜開眼睛望向他,目光悲哀,雙瞳赫然一色如血。――幻術於此刻無聲發動。

仿佛九千年時光倒流,午後的風撲面而來,應愷不由自主張大了眼睛。

他看見燦爛的陽光穿過樹蔭,年少的自己穿著滄陽宗弟子袍服,規規矩矩站在廊下,全身上下都充滿了拘束和緊張的氣息。不遠處師尊跨出門檻,穿過長廊停在自己面前,威嚴地開口問:

“別人家宗主都親自登門來告狀了,為何你見徐白出手鬥毆,卻不加以阻止?”

應愷想起來了。

那是他十四歲時發生的事。

那年他跟徐霜策初次代表滄陽宗去參加仙盟大會,於玄門百家中奪得了第二,下場時有一眾閑人嘲笑說滄陽宗弟子是廢物,連區區榜首都拿不了,還吹什麽天下第一門。徐霜策閉眼默數到一百,突然拔劍暴起,以一敵二十九,把這幫連下場資格都沒有的修士打得落花流水跑了。

事後對方宗主親自登門告狀,直接忽略了桀驁不馴世人皆知的徐霜策,而把矛頭對準了剛被確立為滄陽宗繼承人的應愷。後來因為這件事,兩名少年都去刑堂領了罰,應愷還被迫向那二十九名被揍的修士逐一道了歉――至今他都記得當時師尊責備的話:“你是滄陽宗繼承人,怎能不立下涵養過人的口碑?怎能為自己招來一絲一毫的非議?”

午後長風吹過回廊,十四歲的應愷仰頭望著師尊,內心充滿茫然。他知道自己即將迎來嚴厲的訓斥,誰知接下來的發展卻與記憶中不同,只見師尊擡起手,摸了摸他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