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第2/3頁)

宮惟嘶啞道:“宣靜河……”

這時半空中那道鎏金虛影已幾乎完全進入身軀,徐霜策胸前那道巨大裂痕愈合完全,只留下了淺淡的傷疤。

宮惟緊緊閉上眼睛,顫抖道:“我不能那麽做……”

宣靜河卻反問:“您為何不能那麽做?”

“……”

“若這次放走鬼太子,未來只會遺禍無窮。北垣上神初心其實是仁慈的,只是內心尚存一絲破綻便被無限挑唆放大,最終演變成了今日無法回頭的局面,以後還有多少仙神飛升後會受到鬼太子的挑唆?這世上真正如銅墻鐵壁般無懈可擊的道心是根本不存在的啊。”

宮惟雙肩微微戰栗,終於艱澀道:“……不,宣靜河。我不能那麽做,是因為徐白身上,有我的私心……”

宣靜河有些愕然,怔愣住了,輕聲道:“竟是如此嗎?”

他看向不遠處靜靜懸浮的徐霜策的側顏,又看向宮惟,良久眼底現出微許笑意:“有私心便會有痛苦,但也會因此生出許多喜悅、期待和勇氣。如此而言,有私心也不是一件壞事呢。”

宮惟仰起頭,似有酸熱的液體倒流回咽喉。

宣靜河凝視著他,清澈的眼底閃動著一絲水光:“請不要為我難過。若我來生有幸結下仙緣,自當苦修大道,與您再次相見。”

陰風不知從何處掠過大殿,高處墨玉座上,鬼太子的神軀突然發出赤芒。

宮惟立刻回頭望去,宣靜河道:“他殘缺的神魂要回來了!”

尉遲銳的第一反應就是拔劍要砍,宣靜河卻制止了他:“沒用的。那玉座是他的結界,任何外來力量都無法侵入,連天降雷劫都劈不進去。”

大敵當前卻砍不著,尉遲銳極其不甘:“……真不能試試?”

宣靜河道:“在鬼垣中你們的神力都被壓制到了極限,一旦陷入鏖戰便再難脫身,實為不智之舉。當務之急還是北垣上神與滅世兵人。”

他擡起一手,示意尉遲銳稍安勿躁,隨即攤開了掌心。

他手掌中漸漸凝聚出一道淡金的靈光,凝成明亮旋轉的光球,越來越璀璨、越來越奪目,面容也隨之越來越蒼白痛苦。漸漸地光球升高,脫離掌心,宣靜河另一手死死抓著袖擺才能強自忍耐,因為牙關緊咬而面容痙攣,冷汗順著臉頰涔涔而下。

那清明燦爛的神格越過祭壇,將深殿映得亮如白晝,直到徐霜策身前,猛然化作了耀眼的光幕!

就在那光幕中,徐霜策漸漸恢復了九千年前傳說中東天上神的真容,象牙白鑲玄邊衣袍飄揚而起,延伸出繁復神聖的咒紋;不奈何在白金劍鞘中劇顫,宮惟一松手便流星般飛了出去,懸浮在徐霜策手邊,發出龍嘯般清越的長鳴!

神格融入徐霜策的軀體後,宣靜河虛脫般長出一口氣,反而放松下來了。

這百年間他一直被困在血池中,本身的神性卻是與周遭相斥的,因此無時不刻忍受著巨大的痛苦。如今神性消失,他終於可以得到短暫的安寧,甚至有些如釋重負:“神格完全恢復可能需要數天,屆時就可以恭迎東天上神復歸原位了。若能親眼得見前輩風采,當是如何幸事!”

宮惟眼底滿是血絲,低聲道:“你我一定會再相見的……”

宣靜河微笑回答:“自然生死而入輪回,何憾之有?”

遠處墨玉座上的鬼太子周身赤光愈盛,宣靜河一拂袖,腳底無聲裂開巨大的裂隙,強風呼嘯而上!

“鬼太子要回來了,原路返回難免撞上,最好還是從三途河畔繞道而行。所幸您才將他神魂打散,如今正是他最弱的時候,離不開這座寢殿。”宣靜河最後一次向宮惟深深行禮,再起身時他面色已經蒼白了很多,那是因為失去神格後全身被血曼羅急速侵襲的關系,但神情卻是愜意而平靜的:“此去禍首定然伏誅,萬望您與前輩珍重!”

宮惟拉住徐霜策一只冰涼垂落的手,嘶啞道:“珍重!”

強風猛然掠起,他們同時腳下一空,驀然落進了巨大的空間裂隙!

三人消失後,裂縫立刻合攏,深殿恢復了安靜,看不出絲毫異樣。

宣靜河久久凝視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眼底閃動著希冀和懷念,半晌終於閉上眼睛長長地出了口氣。

墨玉座上結界一動,鬼太子睜開了眼睛,嚴重受損的神魂終於回來了。

“咳咳咳——”

銀色血沫不斷從鬼太子嘴裏嗆咳而出,足足半晌才勉強平息下來。回到自己神力最濃郁、控制力最強的寢殿讓他恢復了少許,高居上座喘息片刻,起身破界而出,一層層走下九段墨玉階,穿過大殿登上祭壇,踏著血池水面來到一動不動的宣靜河身前,單膝跪下輕聲道:“師尊,我回來了。”

宣靜河微閉雙眼,像一尊深邃但冷漠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