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2/4頁)

“向小公子……”

宮惟強行驅散心裏那絲隱隱約約的不自在,意識到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一把拽住孟雲飛的袖子,蹬蹬蹬沖下四十九級青玉台階,直到確保蓬萊殿裏的徐霜策聽不見了,才停下腳步正色道:“孟前輩。”

孟雲飛是個正經人,從來不跟人拉拉扯扯,已經不好意思地微紅了俊臉:“在下已備好酒席,猶記得你最喜愛吃醉雞——”

“我在你眼裏是什麽?”宮惟無情地打斷了他。

孟雲飛陡然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孟前輩?”

“……”

只見孟雲飛別開目光,臉更紅了,伸手用隔空取物的法訣拿出了一面水銀鏡,又施了個破解障眼的法術,一聲不吭地遞過來示意他自己看。

下一刻宮惟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客棧裏的廚子覺得他被道士抓住了很可憐,以及為什麽柳虛之盛贊他的耳朵很可愛——因為確實很可愛。

鏡中的他豎著兩只毛茸茸的尖耳朵,身後一條蓬松火紅的大尾巴,玲瓏討喜,憨態可掬。

徐霜策把他變成了一只剛學會化形的幼年狐狸妖。

·

“故友自遠方來,吾心不勝歡喜,寒舍蓬蓽生輝!來徐兄,嘗嘗我特意為你準備的百年金釀杏花酒,再嘗嘗這個明前銀針梨花茶……”

徐霜策掀袍坐定,一句話凍結了滿大殿來回殷勤端茶倒水的柳虛之:“應愷說伏羲琴能探測地底無形之障,讓你隨我一同去天門關。”

“……”柳虛之凝固半晌,終於笑不出來了:“徐兄,我平生長居宴春台,最恨的事便是出門。”

徐霜策一言不發地盯著他。

“我已經有十多年未曾出過門了。”

徐霜策連姿勢都沒有改變。

當啷!一聲柳虛之手中的酒壇落在桌上,他整個人也隨之弱柳扶風般歪倒進椅子裏,花梨木頓時發出了不堪重負的響亮吱呀聲。

“徐兄,我真的不想出門!”柳虛之泫然欲泣地伸出手來,哀哀切切要去拉徐霜策的袖子:“天門關靠近極北冰川,一年四季風雪交加,既遙遠難行還時時地動,我真的不想離開宴春台!徐兄你行行好,你……”

他的手還沒碰到滄陽宗主的袍袖邊,只見徐霜策二指並攏懸空一壓,無形的氣勁便把柳虛之活生生釘在了那裏,指尖半分前探不得。

徐霜策劍眉微蹙,居高臨下地靠近了些許,問:“天門關時時地動?”

柳虛之可憐地道:“是啊。”

時時地動說明地層深處有東西,但僅憑這一點說明不了什麽,地底魔氣湧動或暗藏妖泉的地方也一樣會經常震。

徐霜策眼底的光芒晦澀不定,半晌問道:“應盟主和你說了度開洵的事了,對吧?”

柳虛之好容易掙脫,趕緊坐起身那把雙精心保養過的蒲扇大手收了回來,不敢再碰滄陽宗主的半片衣角:“是,應盟主說地底深處可能埋藏著一座滅世兵人。”

徐霜策問:“天門關一帶有過類似的傳說麽?”

大凡民間傳說,多是空穴來風,往往隱藏著很多年前不為人知的隱秘事實,只是在流傳的過程中越發誇張怪誕,才反而把真相的端倪掩蓋住了。

像徐霜策、應愷這種玄門大宗師,法力移星轉鬥,閉關不知日月,與塵世隔著一段遙遠的距離,唯獨柳虛之是個例外——樂聖性喜收集各類民間古籍,還派弟子下山去各地打聽志怪異聞,再回宴春台來裝訂成冊,因此他堪稱是各類傳說故事之集大成者。

“如果是滅世兵人,還真是聞所未聞,我確定普天之下都沒聽過類似的東西。”柳虛之略一思索,道:“不過天門關可能是因為太偏遠了,當地確實有個傳說故事,與我們中原大地廣為流傳的說法都不同。”

徐霜策緊盯著他:“什麽?”

“鬼太子迎親。”

又是鬼太子迎親。

周圍空氣仿佛漸漸沉凝下去,徐霜策向後坐去,不動聲色道:“何解?”

柳虛之道:“鬼太子的故事連小兒開蒙都知曉,無非就是他在人間攪起戰亂,被東天上神出手平息,鬼垣只得求和並迎娶了剛兵解飛升的女仙。但天門關一帶流傳的說法中,引起戰亂的卻不僅鬼太子一人,還有另外一位——北垣上神。”

“北垣上神,”徐霜策自言自語般低聲重復。

“這位北垣上神原本的職責是守護凡間秩序,避免屠殺和戰亂。但他本身偏又十分冷酷無情,覺得凡人都肮臟渺小如豬狗螻蟻,為了懲罰凡人犯下的種種罪惡,便索性要把自己的信眾全都屠殺光。這位上神的想法與鬼太子一拍即合,於是二者聯手對人間降下了巨大的災禍,造成萬裏赤土、焦骸無數,無數城池都被烽煙戰火所籠罩了。”

幻境中四分五裂的大地、燃燒烈焰的都城、無數被活生生碾壓成肉泥的民眾,都再次浮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