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3/4頁)

“宮惟——!”

宮惟一路嚎啕逃命,徐霜策卻緊追不舍,幾次差點把他腳給剁斷。整個岱山都被驚動了,連應愷都半夜驚醒披衣而來,連滾帶爬地追在後面:“霜策住手!那不是你真正的妻子,那只是幻境啊!”

“師兄救命!師兄救命!!”

“我知道你對宮徵羽偏見極大,但這次入幻世他盡心盡力,他只是幫你破障啊霜策!!”

“救命!救命啊啊啊!”

“霜策住手!來人,快來人拉住徐宗主——”

所有轉折都發生在同一瞬間。

宮惟一頭撞進墻角,再走投無路,下意識抱著頭伸手一擋。

不奈何劍鋒猝然停在了他手臂前。

——只見劍鋒下閃爍著一星微光,那是宮惟擡手時袖口滑落,露出了手肘上一只無比眼熟的金環,直直撞進了徐霜策眼底。

“……”

啪地一聲裂響,那是不奈何劍尖深深紮進地磚,徐霜策踉蹌向後退了半步。

“我從記事起就佩戴它,已經忘了是從哪裏來的。”幻世中白將軍沙啞的聲音還響在耳側,帶著只有他自己心裏才知道的思戀和傾慕,說:“如今想把它贈予你,聊表感謝。”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從未親眼見過你的模樣,也沒親耳聽過你的聲音,但初次遇見你時,便有前世今生之感。”

“感覺好像已經等了你很久,喜歡了你很久……”

“阿桃,你也會覺得前世曾經見過我嗎?”

“來日相見時,願能成夫妻。”

……

來日相見時,願能成夫妻。

幻境種種言猶在耳,每一幕、每句話都像是殘忍的利爪,一把揭開了多年來自欺欺人的真相——

哪怕幻境法力再強,他又怎麽可能愛上一個從未見過、從未交談過的對象呢?

原來自始至終都跟那只妖異的右眼無關,跟任何非人的伎倆也無關。

所有的前世今生,所有的似曾相識,所有重逢般的喜悅與再難自欺的思慕,都在此刻得到了答案。

“宮院長沒事吧?!”“快快把人扶起來,把徐宗主拉住!”“沒事了沒事了……”

吼叫、嘈雜和混亂都化作了白茫茫的背景。徐霜策直勾勾盯著宮惟,他正被一群人簇擁著,躲在石柱後望過來,目光驚惶又疑惑。

“霜策啊霜策,你怎能如此沖動,如此恩怨不分?”應愷氣得口不擇言,還在邊上不停地訓斥他:“我知道你一直對徵羽心懷偏見,說他行止妖異,所屬非人,總有一天會為天下帶來大禍……但多年來他一直兢兢業業,除你之外沒人覺得他有任何妖異的地方!這次進入幻世也只是為了幫你破殺障!你們素來有仇怨,可冤家宜解不宜結,我決不允許你再對宮徵羽動手!……”

“應愷。”徐霜策沙啞道。

“你怎能因為幻境裏不存在的‘妻子’,就差點砍了你親眼看著長大的宮徵羽?你簡直……你怎麽了?!”

應愷驚恐地看著徐霜策,卻見他臉色煞白恍惚,仿佛完全沒聽見那些嘮嘮叨叨的訓斥,只直直盯著遠處的宮惟。

“要是那年我沒跟你一起去那座桃林就好了,”他喃喃地道。

“要是我從沒遇見過這個沒心沒肝的東西就好了。”

應愷瞳孔驟縮,只見徐霜策一手緊捂住嘴,猛然咳出了一口熱血!

“霜、霜策!”

……

那個無比混亂的深夜就此結束,所有人都在安慰驚恐嚎啕的宮惟,卻沒人注意到徐霜策不告而別。

他的靈魂仿佛已經抽離了身體,懸浮在高處,冷眼看著行屍走肉般的自己禦劍而回,直至滄陽山巔,那口血已經在掌心凝固成了猙獰淋漓的形狀。

“宗主!”

“宗主回來了!”

“宗主您這是、您這是怎麽了?!”……

徐霜策遊魂般站在那裏,他如以往一般神情冷淡、面無波瀾,但眼神深處卻是渙散的。

“這裏該有一處禁地,”突然他低聲道。

離他最近的溫修陽一愣:“宗主,您說什麽?”

“……在這裏修一座禁殿。”徐霜策終於長籲了一口帶著血銹的氣,站直身體,說:“修好後我親自提寫禁咒,從此任何人不準靠近,違令者殺無赦。”

眾人皆是一頭霧水,但不敢發問,忙躬身:“是!”

滄陽宗這座禁殿起於二十年前,坐落在人跡罕至的深山,所用材料性皆極陰,每一塊磚、每一面墻上都被徐霜策親自刻下了法力暴烈的禁咒符圖。

世人都說當年滄陽宗主與刑懲院長交惡,卻沒人知道從那一天起,宮惟變成了徐霜策最恐懼的噩夢。

而這裏,就是他準備鎖住自己夢魘的地方。

·

——禁。

徐霜策終於收回目光,擡腳向前走去,靴底在厚厚的落葉上踩出細微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