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3頁)

應愷說:“只要是正常結束幻世回來的,通常都是這樣沒錯……”

宮惟剛松一口氣,只聽他又嚴肅道:“但有一件事絕不可以。”

“什麽?”

“成親。”

宮惟那口氣瞬間就岔了。

“徐宗主修的是無情道,絕對不會對他人動心,若是在幻境中起了成親的念頭,那就必然是墮入情障了。情障於飛升有大礙,因此務必要防微杜漸,絕不能讓他走上岔路,明白了嗎?”

宮惟:“………………”

宮惟完全不知道這幻境是哪裏出了錯才讓徐霜策墮入情障,思來想去束手無策,只能灰頭土臉地回到千度鏡界,發現自己已經被幻世裏的村女們梳妝打扮好了,正端坐在新房裏。

此時正是拜堂前夜,窗外徐徐清風,萬籟俱寂。白將軍的腳步在房門外徘徊良久,終於忍不住敲了敲門:“阿桃?”

宮惟沒敢吭聲。

“這一年來我非常想你。”徐霜策姿態放得更低了,甚至有些柔和的意思:“我可以進來看看你嗎?”

當然不能,絕對不能!

對千度鏡界構建出的幻世來說宮惟屬於外來者,白將軍只要一看到他這張臉,或者聽見他的聲音,屬於“前世”徐宗主的那一部分魂魄就會被喚醒,那幻境就立刻要土崩瓦解了!

宮惟把蓋頭一掀,對著鏡子大眼瞪小眼半晌,突然靈機一動計上心來,用意念驅使門外一名村女上前攔住了白將軍,輕聲細語地解釋說吉時之前新人是不能見面的,見了面兆頭不好,尤其對新娘大不吉。

徐霜策平素是個很難改變意志的人,但那天不知道為什麽,竟然被勸動了,於是又在門外站了會兒,叮囑“阿桃姑娘”早些休息,然後才在夜色中離開了小院。

宮惟扒在門背後聽他腳步遠去,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這人是怎麽墮入情障的!

我做的幻境明明沒錯,絕對是他自己道心不堅!

叩叩叩。

這時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宮惟的思緒,只聽屋外的徐霜策又喚了聲阿桃,語氣同二十年前幻境中一模一樣:

“你睡了嗎?”

宮惟定了定神,貓著腰走到新娘身邊,把蓋頭一掀,對著那張平滑無物、吊詭無比的面孔打了個響指。

下一瞬他眼前一黑,耳邊風動輕響,再睜眼時已經取代了那名無臉傀儡,端端正正地坐在妝奩前,明晃晃的朱紅蠟燭噼啪燃燒,鏡中正映出他自己戴著蓋頭、身著喜服的側影。

如果二十年前徐霜策推門而入,就會見到此刻的景象——根本沒有什麽農家女,他潛意識中的“阿桃”從最開始就沒存在過。

穿著嫁衣坐在屋裏的,只有騎虎難下的法華仙尊。

宮惟深吸一口氣,知道能否破除幻境在此一舉,猛地拂袖揮開了房門。

吱呀——

門緩緩打開寸許,夜風從縫隙間徐徐而入,清涼滿室。

宮惟的視線被大紅紗緞擋住了,借著門縫漏進來的月光,只隱約看見徐霜策佇立在中庭外,被門板擋住的半邊側面在地上延伸出一道頎長的影子。

良久那影子終於一動,是徐霜策擡起手,緩緩地放在了門上。

他終於能進來親眼看一看自己念念不忘的新娘了。

——只要他掀開蓋頭,看見十六年前早已死去的宮惟的面孔,便會立刻意識到自己眼前的世界全都是假的。下一刻境主元神歸位,幻境土崩瓦解,所有人都會同時被拉回現實中的臨江都。

屋內安靜得可怕,宮惟整條脊椎都繃到了僵硬的地步。

這時卻突然聽徐霜策開了口,每個字都說不出的溫情:

“還記得我說過下次再見時,便是夫妻了嗎?如此真好啊。”

然後他似乎是微微笑著嘆了口氣。

“但吉時之前相見於新娘大不利,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宮惟猝然一怔。

但他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只見門外那道衣裾擺動,徐霜策輕輕地關上門,轉身沿著青石路走遠了。

他竟然沒進來!

宮惟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連徐霜策勃然大怒、不奈何一劍劈下、所有人同時回到現世之後怎麽奪路逃跑都想好了——結果他竟然沒進來!

“……”宮惟坐在那眨眨眼睛,半天才回過神,噌地從椅子上跳下地,蓋頭一掀袖子一摞就要追出去,卻突然聽見遠處傳來一陣幽長的曲調。

窗外山色空明,細碎的桃瓣在天穹下飛揚。遠方星空璀璨,徐霜策的側影坐在樹梢,衣袖與發絲輕輕揚起,正專心吹一片竹葉。

那音色極清,婉轉悠遠,似喜又似悲,隨著輕風化在了溶溶的月色裏。

宮惟一時不由站住腳步,透過窗戶怔怔地望向他,心想:上輩子的這時候他也是坐在那棵樹上,等待著天明的嗎?

徐霜策可真好看啊,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