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那也只是一時,時間久了自然會好。你不要把自己封閉起來,試著接受別人。不管良宴給你留下的是美好還是痛苦,到底過去了,他會再婚,你在他生命裏不過是流星,滑過去,燦爛一霎,接下來是別人的世界。”他真的有些急,她和南葭姐妹倆性格一點都不像,南葭可以無盡地接受新事物,她不是。她那樣戀舊,離了婚,可能對她來說良宴還是她的丈夫,她會拿試圖接近她的人和他比。他感到無奈,這世上有幾個人能和馮良宴平起平坐?不是身家和地位,和物質沒有關系,純粹就是為他這個人。也許他性格不好,也許他們在一起總吵架,可是他在她心裏仍舊無可取代。

南欽只是搖頭,“姐夫,我們不談這個。你帶嘉樹來,我看看孩子也很高興,可是說起別的……不要說,起碼暫時不要說。”

他垂著兩手嘆息,仍須努力,他們付出的感情原就不對等,自己儼然深陷其中,她還在堤上分花拂柳。

嘉樹自己玩得倦了,從廳裏跑進廚房來,靠著南欽的腿張開雙臂,“姆媽,抱抱嘉樹。”

南欽蹲下來把他抱在懷裏,告訴他,“我是阿姨,不是姆媽。記住了嗎?”

嘉樹人小,脾氣好像很固執,並不聽她說,扭過臉枕在她肩上,不聲不響,看樣子是困了。她撫他小小的脊背,慢慢地在地心搖晃,沒過都久兩條小胳膊垂下來,真的睡著了。

寅初過來看,她示意他別說話,抱著孩子轉出去。不放心把嘉樹一個人放在樓上,讓他睡在沙發裏,拿毛巾被給他蓋好,掩上了半邊窗戶。

他看她那麽細心照顧嘉樹,越看越心儀,似乎這世上沒有人比她更適合他了。她回來繼續炒菜,他有些話一點一滴醞釀,本想再等等,最後還是沒能忍住。

“我家裏也在催我再婚,要找個女人實在很容易的,可是嘉樹怎麽辦?他這麽小,這麽可憐,我不是整天在家,萬一受了委屈又不敢說,我想起來也不放心。”他拿只盤子遞給她,小心翼翼道,“你曉得的,不是自己的骨肉,哪個女人能真正心疼呢?本來就不甚愛,如果再有了自己的孩子,嘉樹豈不更苦麽?所以南欽,你考慮一下吧,嘉樹得有個靠得住的人照應。”

他拿孩子說事,南欽尷尬不已,“我確實舍不得嘉樹,可是……”

“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麽?我不相信。”他走過來,扶著她的肩道,“眉嫵,你讓我照顧你吧!咱們之間現在沒有阻礙了,你還擔心什麽?我說過,你要是願意,咱們離開楘州。你想不想回北京去?或者去香港,去台灣?咱們帶上嘉樹走吧,這地方還有什麽可留戀的呢?馮良宴不過是個過客,將來你再回頭看,就會覺得一切都不算什麽了。難道你要留在這裏,等到聽見他結婚的消息才死心麽?”

南欽被他說得方寸俱亂,她當然不能承認自己對良宴還是舍不下,她願意在這地方待著,偶爾聽見到他的消息也很知足。然而如果他娶了新太太,那她這麽死腦筋,究竟又是為了什麽?

寅初見她失神,心裏竊竊地高興起來。看來這些話還是說動她了,她也不是沒有顧慮。他慢慢把她往胸口帶,放佛怕驚碎她的夢,極小心地攏住她。這是他幻想了多少年的,只希望能抱抱她,現在做到了,他空前樂觀起來,覺得所有不順利都會過去的,南欽最後一定是他的。

“咦,來得不湊巧啊!”

突然一個聲音傳來,把兩個人嚇了一跳。回過頭看,良宴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薄薄的草黃色布軍裝,武裝帶束出瘦窄的腰線,正倚著門沖他們哂笑。

南欽心虛得臉色煞白,再轉念一想,自己在他面前這份怯懦從何而來呢?都離婚了,還在乎他的看法幹什麽?剛才那一幕倒讓她隱隱有了報復的快感,他能和司馬及人過夜,自己和寅初這麽一點接觸,和他比起來不過小巫見大巫。

她轉過身準備碗筷,隨口道:“怎麽這個時候來?”

他每天都是這個時候來,只是她不在家,沒看到罷了。今天她休息,他原本是想來聯絡感情的,結果撞見了他們抱在一起的醜樣子。

他們抱在一起!他胸腔裏的怒氣一陣陣翻湧,白寅初連死都不怕,敢正大光明摟他的女人。要不是南欽在場,他可能真的會給他一槍。現在不宜發作,他要在南欽面前有個好表現。以前撲風捉影都能鬧上一場,眼下實打實地看見了,反而不能說什麽了。就因為自己一時腦子發熱簽了協議,她已經自由了,不歸他管了。

“我來吃飯。”他過去接她手裏的碗,熟門熟道把裝飯的鋁鍋搬到八仙桌上,然後回身招呼,“白兄總在廚房做什麽?來坐下,邊吃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