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權謀(第5/6頁)

關於王宓他不知怎麽解釋,蒙混著怕她心裏不痛快,撇得一幹二凈,皇後的意思就在那兒放著,想忽視也難。他如果據實同她說,他原本就計劃同瑯琊王氏結親的,只不過這場婚姻與愛情無關,他的身也好,心也好,單單只守著她一個,她會不會狠狠甩他個耳光?

呵,他突然厭棄自己,被權力沖昏頭腦的人,連靈魂都是肮臟的。他不敢問自己後不後悔,問了難免要重新審視。計劃開始運作,不容他有反悔的余地。他只有拖延,讓她死心塌地地愛他,給他時間。等到他君臨天下的那一天,他必定穩妥無虞地迎她入主中宮。

愛情上還要耍心機,說起來實在可悲。可是沒有辦法,他若放得下倒也罷了。只是這棋子早就不是原來的棋子,他如今左右為難,到底怎麽辦?他要有萬全的準備來應對皇後給她和二王指婚。他做不到把他愛的女人拱手讓人,那麽只有另辟蹊徑,叫這段姻緣名存實亡了。

他拂了拂廣袖跨出門檻,外頭濕氣迎面撲來,他閉眼長嘆,“你好好待著,我過會兒叫無冬送你回去。從今天起,沒有我的吩咐不準踏出卬否一步。”

他走得很快,她在背後說了什麽,他全然沒聽見。到了官署傳召魏斯來,一連朝外指了好幾下,“去連營傳話,叫他們早做準備,今夜子時到天牢劫人。”

魏斯揖作了一半,遲疑地擡起頭來,“夫子要劫誰?”

他靠在官帽椅裏捏了捏眉心,“大王這一向太平,我如今要找碴兒兒無處下手,去把六王劫出來,趁著他沒動咱們先行一步。有了頂包的人,辦事也容易得多。出了紕漏只管往六王身上推,橫豎死無對證,全說六王記恨報復,大王自負,以為眾王都被他制住了,想不出誰還敢與他為敵。若說六王越獄反他,他自然相信。到時候疲於應付,咱們就能多出許多機會來。”

魏斯應個諾,又問:“六王劫出來後怎麽處置?”想到他剛才那句“死無對證”,心下全然明白了,深深一揖道:“夫子放心,學生這就去辦,定然辦得滴水不漏。”

他合上眼皮擺手將他打發了,大事上一條明路清晰無比,那些繁雜的瑣事卻叫他無緒。王宓是次要,彌生這個擰性子,現在說什麽她都聽不進去。索性禁她的足,她留在府裏也好叫他心裏有底。

傍晚出太學的時候雨停了,空氣依舊是潮濕的。太陽從雲翳邊角斜照在青瓦上,出廊前的湖面反射出暈黃的光影,連青草和樹木都是鮮煥的。

他掖著袖子駐足,腦子裏車軲轆一樣地轉。劫出六王很容易,只不過殺他到底還是有顧忌。好歹是自己的一母同胞,縱然以往專橫不輸慕容琮,真叫他死在自己手上,底下追隨他的人又會怎麽想呢?

龐囂說:“夫子,成大事者要忍情忍性。六王在牢裏不見得能活到壽終正寢,咱們不殺他,自有殺他之人。既然早晚要死,何不成全了夫子大業?將來算是功臣,特旨讓他進太廟享用香火,也就對得起兄弟的情分了。”

他所謂的於心不忍不過是有意拿話套龐囂,他倚重龐囂,因為他是個冷靜到極致的人。若是自己對手足太狠辣,難保別人不會顧忌這前車之鑒。如今龐囂能這樣應對,便是給他吃了定心丸。他轉身看他,復想起彌生來,黯黯道:“六王的事辦就辦了,只是延年,我眼下更擔心彌生。”

龐囂對上他的視線,意味深長地一笑,“夫子的心思學生知道,英雄難過美人關,年輕的師徒朝夕相對,難保沒有心神蕩漾的時候。夫子是天下第一智者,心裏明白的,怎麽真碰上了反倒犯糊塗?依學生的拙見,萬事皆以登龍為重。江山在手,何患美人無情?否則他日大王禦極,夫子自身都難保,哪裏還有能力顧念她!”

他點點頭,“我都知道,可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那夫子的意思是……”龐囂略躊躇,“委實舍不下她,計劃有變?”

他仍舊搖頭,“皇後殿下心裏有成算,今天王氏女入了太學,你可知道意思嗎?”

龐囂應個是,“學生應當恭喜夫子,夫子智珠在握,王謝皆收歸旗下,日後禦極便是天命所歸。”

這樣的話是看人挑擔不吃力罷了,自己沒到這境地,壓根體會不到別人的難處。他放眼遠眺,長長呼出一口濁氣,“親手將她嫁出去,我著實硬不下這心腸。”

龐囂不知應當怎麽開解他,緘默半晌道:“夫子總有萬全之策,學生只待夫子一聲令下,立即領命去辦。”

他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了龐囂一眼,“這個不忙,先擱一擱再說。今晚靜待魏斯的消息,事情辦妥後還要演一場戲。大王給我出了個難題,不使苦肉計交代不過去。要叫大王相信六王活著,撒出去的鷹可比鎖著腳鏈的厲害,讓他擔驚受怕,滿世界搜人,分身乏術,自然抽不出空來尋我的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