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養到這麽大的兒子給了別人,他的心裏充滿了空巢老人式的冗長的哀傷。

令主深夜歸來,誰都沒有驚動,因此第二天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大家都被這又帥又黑的大角怪驚呆了。

璃寬茶和大管家還沒見過他的真身,一個威風的身影乍然闖進視野裏來,都有些不知所措。璃寬茶叼著手指圍著他打轉,“乖乖,主上原來長這樣。”

大管家比較感性,他淚眼婆娑喃喃:“主上終於回來了,這兩天急壞大家了。”

角虎很傻,他沖著令主的大犄角感慨了半天,“阿準,你角怎麽越來越大了?前天祭天大典上還沒這麽威武呢……”

令主驕傲地仰脖,開玩笑,一夜是白忙活的嗎?麒麟以角為美,克服形體的障礙,就像打了通關,角不長大那裏長大,也不好看嘛。反正一切都得感謝娘子,他羞澀地看了無方一眼。昨晚的表現他非常滿意,如此柔軟的腰肢,如此高的配合度,簡直讓他不知道說什麽好。果然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沒有誰比他們更適合對方。他小步蹭過去,拿犄角輕輕頂了她一下。她一陣尷尬,還要自欺欺人以為別人不知道其中的小秘密,盡量裝得落落大方。

角虎當然不知其中隱情,不識時務地問:“嫂子你熱嗎?臉怎麽紅了?”

璃寬和大管家互看一眼,露出了然的微笑。這種問題不太好解釋,大家糊弄糊弄,過去就算了。

不過令主真是好福氣,他倆難掩羨慕之情,看魘後的眼神充滿了崇敬。畢竟不是誰都能做到人獸轉換,毫無心理障礙的。靈醫就是靈醫,她的情操已經高出世間萬物無數等,她的愛是廣大無垠的,修行之人眼裏沒有形態的鴻溝,這都得益於蓮師當初盡心的引導……

數萬由旬外的蓮師都懵了,他坐在金剛座上,一手捏訣,一手持經,嘴裏念念有詞,念得連早飯都沒吃。智慧空行母以為他忽然收心禮佛了,結果凝耳一聽,他滿嘴的“墮落啊、喪心病狂啊”,就知道他昨晚天眼一夜都沒閑著。

這廂因為角虎的問題角度刁鉆,大家都覺得有點難以招架。無方支吾著說是啊,令主見娘子難堪,用角頂了頂角虎,表示讓他別再問了。

從見面就沒說一句話,現在又拿角頂他,角虎覺得阿準是不是在以小時候的方式和他戲耍?他一想,很高興,立刻搖身一變現出原形,一只巨大的獨角青羊撒著歡拱上去,和黑麒麟一通廝磨,末了還把一只前腳搭在他肩膀上。

這麽一來,屋子裏是騰挪不開了,大家集體轉移到了院子裏。令主雖然覺得角虎笨得一如往昔,但幼時的那種感覺又回來了,他和他撞了一下角,心裏還是很感動的。

邊上的孰湖見他們這樣,自己好像又被排除在外了。她這次就是沖著重拾友誼的目的來的,他倆都現了原形,她還是人形,豈不是毫無誠意嗎。於是砰地一聲,她張開數丈寬的兩翅抖了一下,搖著蛇尾,邁著馬蹄到他們面前,小聲說:“阿準,小時候是我對不起你,要是你能不計前嫌,我們就和好吧,你看怎麽樣?”

飛來樓下的場面一時難以控制了,那些龐然大物面對面站著,弄得旁觀者一頭霧水。璃寬茶開始考慮,難道這是潮流嗎?那他要不要變回原形湊一下熱鬧?不過他的道行淺,化不成那麽偉岸的體形,大小只能卡進他們的腳趾縫裏罷了。

孰湖等不來令主的回答,顯然要哭了,她哽聲說:“小時候的腦子沒長好,也沒有豎立正確的價值觀,加上我娘那麽引導我,我就走偏了。其實我並不認為這份友誼可有可無,我明明很看重的。後來因為太久沒聯系,我覺得不好意思,這九千年間也拉不下臉來見你。這次我是鼓足了勇氣了,你確定不肯原諒我嗎?那我怎麽辦?你就這麽記恨我?”

令主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他是因為口不能言,所以沒法答復她。

孰湖的那張大臉上滾下了一行淚,嗚嗚聲驚天動地。無方忙踮足喊:“照花,他中了咒術,說不了話,其實他早就原諒你了。”

悲傷的場面一下子凝固住了,角虎奇異地看著他,“難怪你當時亂搖尾巴,就是因為變不回來了嗎?”

令主點點頭,又看孰湖,擡起一足在她肩上拍了拍。

所以大家化出原形幹什麽?上演動物世界嗎?角虎和孰湖訕訕變了回來,對他的倒黴經歷長籲短嘆一番,但一致認為這點美中不足,比起不知所蹤來,根本就不算什麽。

不能說話,沒關系,小時候他們也曾一度語言不通,還不是相處得很融洽嗎。大家為了歡慶令主回歸,辦了一場大宴,璃寬茶特意從裏坊弄了幾個胡姬來,讓她們起舞助興。胡姬舞姿優美,尤其轉圈,轉得陀螺一樣,璃寬覺得大管家一定喜歡。

他勾上他的肩,“快看看,看上哪個,過去發展一下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