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拿龜做教程,令主這輩子都搞不懂什麽是洞房了。

四百由旬,如果靠騰雲,須臾便至。但現在是由狸奴擡轎,轎子在肩頭顛啊顛,像浪尖上的船,拋久了簡直渾身酸痛。

兩旁群山環繞,萬象山脈的氣勢很雄渾,雖然沒有月,山體掩映在夜色下,照樣將天頂擠成了狹長的一溜。谷底平坦的通途上,有精致的小隊人馬行過。狸奴穿大團花的坎肩,小轎是紅色的,四角挑著四盞琉璃燈。轎門上珠簾半垂,轎子裏盛裝的美人懷抱解憂獸,兩頰攏著喜慶的紅暈,像出嫁的姑奶奶,星夜趕著回娘家省親。

成精和沒成精的山獸們,聽見狸奴嘿呦嘿喲的號子聲,紛紛探頭看過來。無方手勢溫柔地在朏朏的背毛上撫摸,一面小聲抱怨:“難道我很重嗎,用得著它們打號子?看熱鬧的妖多了,恐怕讓那個賊起疑。”

化成朏朏的令主舒舒服服趴在她臂彎裏,半眯著眼道:“太低調不是狐狸精的作風,越是張揚,越不會讓人起疑。”

無方到現在才弄清她扮演的角色,原來是只狐狸精。她不滿地皺眉,倒也沒有說什麽。就是覺得他別有用心,為了制造蹭進她懷裏的機會,故意拖延時間,把事情搞得這麽復雜。

他一向如此,真是沒辦法。她壓著嗓門問:“萬象澗有狐狸洞府嗎?”

他說沒有,假裝轉身,小小的蹄子在柔軟的山峰上踩了一下。

無方紅著臉彈他的腦袋,慍怒道:“沒有狐狸洞,你讓我扮什麽狐狸精?”

令主沒敢說實話,因為狐狸精美艷,他可以借機輕薄。怕她還揍他,只得說:“這樣可以大大方方的漂亮,再說夜裏不吐納,到處亂跑的只有狐狸精了。”

好吧,還算有理。無方按捺了,可他又在蠢蠢欲動,她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你再敢亂來,我把你尿路割了,不信你就試試。”

這下他忌憚了,哼哼唧唧說:“不行,我要留著洞房的。”

無方失笑,語氣裏帶上了嘲諷的味道,“你整天想洞房,洞房是怎麽回事,你知道嗎?”

這麽隱晦的問題,放在台面上討論不太好吧!令主略顯扭捏,遮遮掩掩道:“你也太小看我了,我畢竟活了萬把歲,精通世故好嗎。就算沒有經驗……沒有經驗可以研習,反正就是你死我活,四仰八叉。”

她的兩手不受控制,慢慢掐住了他的脖子,“又在胡說!”

令主的小短腿胡亂劃拉,“我沒胡說,我有教程,裏面的妖就是這樣。娘子你別亂來,我現在現形會打草驚蛇的。你不相信我可以拿給你看,我們一同學習,你要是願意,還可以實際切磋一下。”

無方將信將疑,把手松開了,“什麽教程?”

令主從皮毛下掏出了他的乾坤鏡,鏡面一晃,裏頭出現了兩只龜,公的使勁往母的背上爬,雖然滾下來好幾次,最後應該也成功了。反正好半天聽見如泣如訴的低吟……還真印證了哭爹喊娘的說法。

令主的爪子捧著鏡子,得意地說:“你看,我沒有騙人吧!”

無方起先以為會有一場天人大戰,居然還抱有一點小小的興奮和期待,結果就是這個?

她淡然把乾坤鏡推開,已經看透了一切。拿龜做教程,令主這輩子都搞不懂什麽是洞房了。

他還在盛意相邀,表示這段不好看,可以換別的,無方沒有搭理他。透過轎門上的珠簾看外面,似乎離山口越來越近了,“出了山谷,應當快到萬象澗了吧?現在能感覺到藏臣的蹤跡嗎?”

令主老老實實攏起了前爪,“就在不遠了,娘子快抱著我,別讓人看出破綻。”

無方只得重新把他揣在懷裏,令主枕著玉山不停吸溜鼻子,害怕自己受不了這份幸福,當場血流五步。想想以前真是蠢,如果把那只朏朏幹掉,自己冒充它,豈不是早就可以和未婚妻親密無間了嗎。不論人還是妖,對弱勢群體總是充滿關愛,解憂獸不能化人,在妖界可算是慘到家了。不過越慘越容易博得同情,連無方這樣冷的性格都能和它打成一片,果然寸有所長啊。

小轎顛蕩,一搖三晃,美人腰上的鳴玉相擊,發出清脆的聲響。轎子轉過一個大大的彎,前面出現一片湖,湖水翻湧不休,因為上有瀑布,激起了漫天細碎的水霧。

“萬象澗到了?”無方感覺水氣穿透門簾,撲打在她臉上。那粉敷得厚,皮膚遇水像舒張了似的,有些癢。

令主從山谷間拔出臉,扭頭看了看,“這是伏龍潭,順著小溪走,前面才是萬象澗。”

無方深吸了口氣,“已經到這裏了,你便宜也占夠了,可以一鼓作氣尋回藏臣箭了嗎?畢竟是自己的兵器,讓它流落在外,你不心疼嗎?”

令主這人一向沒什麽脾氣,有些事當時可能還會著急一下,過去了自己立馬就看開了。